是啊。
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在鎖天地就能直接碾碎那些魔藤!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在宗門城下,誰敢攔他?誰敢用那種眼神看他?誰敢…要他死。
力量!足以碾碎一切阻礙,足以讓那些輕蔑、排斥、仇恨的目光統統化為恐懼和臣服的力量!
“魔族……可我是魔族……”身為魔族的他,要是再去追逐力量,怕是會傷及無辜。恐惹師尊生氣。
他猛地攥緊雙拳,指甲深深摳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隻有一種被整個世界放逐的冰冷,眼神中盡是瘋癫嫉妒。
“可蘇珩也是魔!憑什麼?!”憑什麼他能受衆人關心喜愛。
玄天宗弟子小心翼翼護着蘇珩的畫面,如同淬毒的匕首反複剜割着他的心髒。
他恨魔族。
因為他體内這肮髒的血脈,才讓師尊遭受這一切!對魔族的痛恨與對自身的厭棄如同兩條毒蛇,死死纏繞住他的心神,幾乎要将他勒碎,碎成兩半。
“廢物。”那冰冷的聲音,再次他腦海深處響起!這聲音并非來自外界,更像是從他血脈最核心、骨髓最深處直接迸發出來,震得他識海嗡嗡作響。
“誰?!”
“連接受自己血脈的勇氣都沒有,隻會像喪家之犬般自憐自艾,不是廢物是什麼?”
那聲音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暴怒。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被幾隻蝼蟻的虛張聲勢就擊垮了心神?被那點可笑的偏見就蒙蔽了雙眼?你體内流淌的是神魔之血!是足以令三界戰栗的至高血脈!你體内蘊含的力量不是讓你躲在角落自我反省的!”
這聲音……這蠻橫霸道、視萬物如草芥的語氣……顧昭寒瞳孔驟然收縮,是夙天,是他那從未謀面的親生父親。
“總算還沒蠢到家。”那聲音冷哼一聲,如同悶雷滾過顧昭寒的每一寸經脈。
“我再說一遍,力量!唯有絕對的力量,才是打破一切桎梏、碾碎一切不公的唯一真理!
你恨那些僞善的正道排斥你?那就用力量讓他們永遠閉嘴!你恨這該死的血脈帶給你的痛苦?那就用力量徹底駕馭它、主宰它!你恨南明鐘蘇珩,打死就是!”
“空談力量!”顧昭寒嘶吼反駁,聲音卻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若非這血脈招來諸多災禍,怎會……”
“閉嘴!”腦海中的聲音如同驚雷炸裂,帶着不容置疑的絕對威壓,瞬間掐滅了顧昭寒所有的辯駁。
“軟弱者才找借口!你救不了他,更護不住他,連承擔雷劫的資格都沒有,你該恨的是這天道,天道不公何不破了這天地,讓天道跟你姓?
你一口一個災禍呵,其實根源隻有一個——你太弱了!”
“弱到想回歸正派,妄想維持你那點可憐的正道身份!與一群弱者為伍。”
“弱到身負混沌之體,卻連神力的皮毛都未能觸及!”
“甚至弱到空有噬魂爪的形,卻無吞噬萬物的神!”
每一個“弱”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顧昭寒的心防上。
他想起他卑微的跪下,求謝清昀收留,他隻淡淡的說自己太過弱小,沒有天賦。
想起夜市後,自己不願看到謝清昀與蘇珩師徒情誼,逞強告辭,結果連混混都可随意欺辱他。
以及被綁在地牢,無法動彈的日子。
……
一切的痛苦,似乎确實是他太弱的緣故。
是啊,若他當時擁有足以瞬間碾平整個三界的力量,誰還敢對他指手畫腳?誰還敢将他和師尊分開?
“看看你所謂的‘痛恨魔族’!”夙天的聲音充滿了極緻的嘲諷,“你恨的是力量本身嗎?不!你恨的是自己無法完全掌控這力量,依舊無法現狀無法将心愛之人留在身邊!
你恨的是這力量帶給你的屈辱和被排斥!與其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憎恨自己的影子,不如站起來,擁抱它,駕馭它!讓這力量,成為你讨回一切公道的基石!”
顧昭寒體内翻騰的怨氣、悲傷和憤怒并未消失,反而在這聲音的煽動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幹柴,轟然燃燒成一片焚盡理智的毀滅烈焰!對力量的極端渴望,從未如此刻般清晰而灼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
師尊蒼白的面容再次浮現,他再一次猶豫起來,師尊說過即便他是混沌體卻也是至純之象,雖是魔徒,卻心思純正,曾說過他初遇時眼眸比任何靈力還要幹淨。
如果他變得如夙天所說的做了,那師尊會,讨厭他的吧。
“有了力量,你想抓住的東西——自然會牢牢鎖在身邊!包括……你那位清冷高潔的師尊。”
“想象一下,當你強大到足以讓三界俯首,謝清昀還能逃去哪裡?他隻能屬于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清霄仙尊,而是你一代魔尊身下……最為乖馴的禁脔!
你想什麼姿勢,什麼花樣他都得受着。”
夙天的話如同無形的巨手,攫住顧昭寒瀕臨崩潰的神經,将最不堪的欲望與最深的執念血淋淋地撕開。
顧昭寒腦中仿佛有驚雷炸裂!最後一絲理智構築的堤壩被這赤裸而邪惡的誘惑徹底沖垮。
心中對謝清昀近乎病态的占有欲放到最大。
腦中想的是夙天的提到的兩個字,禁脔。
師尊,是我的。
是我的。
顧昭寒吞了下口水,睫毛彎下,眼睛晦暗又興奮。
不再猶豫。
“我該怎麼做?”他聲音嘶啞,仿佛在忍受着是什麼。
夙天的聲音帶着一絲快意,“怎麼做?先讓我來。”
話音未落,一股沛然莫禦的、遠超顧昭寒自身極限的恐怖魔力,蠻橫地接管了他身體的控制權!
顧昭寒隻覺意識被狠狠擠壓到識海角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那雙屬于他的深褐色狗狗眼變為赤瞳,血一樣的紅。
下一秒,空間在他面前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徒手撕裂!漆黑的裂縫張開,散發出冥淵的寒氣和魔氣。他的身體,不,是夙天意志操控下的這具軀殼,一步踏入!
再睜眼時,已是冥淵,他再熟悉不過的魔窟。
把守在此的是一隊精銳魔煞衛,個個身高丈餘,魔氣凝練如實質铠甲。驟然感受到空間波動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令他們靈魂深處都本能顫栗的恐怖魔威,為首的魔将驚疑不定地厲喝:“何人擅闖魔窟?!啊——是少……”
“主”字尚未出口,隻見“顧昭寒”隻是随意地擡起了右手。
沒有掐訣,沒有念咒,甚至沒有凝聚魔氣的征兆。
五指虛空一握!轟——!!!
那隊足以讓無數修士飲恨的魔煞衛,被硬生生捏爆成一團團濃郁粘稠的血霧!殘肢碎骨混合着潰散的魔元,如同下了一場污穢的血雨,潑灑在漆黑冰冷的魔窟岩壁上。
整個過程,快得如同蝴蝶拍翅,不過一瞬間。
“顧昭寒”連眼皮都未曾眨一下,沾滿魔血污穢的靴子踏過地上黏膩的血肉殘渣,徑直走向魔窟深處。步伐沉穩,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的漠然。
魔窟深處,剛剛服下丹藥勉強穩住傷勢的夙無涯和南明鐘在借用此地純淨的魔氣療傷,同時感應到了那毫無掩飾、如同洪荒巨獸般碾壓而來的恐怖魔壓!
比之前顧昭寒離去時強大了何止十倍?更帶着一種讓他們靈魂本源都為之凍結的、源自血脈深處的絕對上位者威壓!
“這……這不可能!”夙無涯臉色慘白如鬼,手中的丹藥玉瓶“啪”地一聲捏得粉碎。他太熟悉這股魔氣了!是兄長!是夙天!兄長回來了……
南明鐘強撐着穩住身體,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不能堅持半分,不一會便抖如篩子,好幾次幾乎癱軟在地。一代宗主如今抖如篩粒,實在是難看至極。
隻會恃強淩弱,沒有半分風骨可言。就這樣的人,配稱為師尊的兄長?
顧昭寒在心裡怒罵,殺了他。
“顧昭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們面前,孤傲站立。那雙冰冷的、不含絲毫人類情感的眸子,淡淡地掃過兩人,如同掃視兩堆礙眼的垃圾。
“兄長?!”夙無涯聲音發顫,激動。
“顧昭寒”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露出一絲絕非顧昭寒本人能做出的、充滿絕對殘忍與俯瞰意味的弧度。
他沒有回答,隻是伸出一根手指,對着面上驚駭欲絕的南明鐘,淩空輕輕一點。
一聲輕響,如同戳破了一個水泡。南明鐘的眉心出現一個指頭大小的血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魔氣激烈的對抗,隻有一瞬間的時間,便足矣。
南明鐘眼神瞬間凝固,臉上依舊充滿了極緻的恐懼和難以置信,所有生機連同體内殘存的靈力法力,都在這一指之下被徹底湮滅!
一具失去生命的軀殼軟軟地倒了下去,濺起微塵。
“活該。”一個冰冷的詞,從“顧昭寒”口中吐出,同樣徹底宣告了南明鐘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