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钰落地時帶起的風将他平整的衣袍吹的鼓起,好似一陣風,拂過軒娘的心間。
參差不齊的杏花纂成一束,遞到她面前,軒娘伸手去拿,他反倒收手,等到女人目光全然落在他身上,才漫不經心地開口:“軒娘子付些報酬罷。”
柳軒不由得擡頭看他。
“我要你..."
話說到一半,公叔钰便感覺有些不妥。
好像他與這小娘子的角力之中敗下陣來,先心軟、先服輸了。
但她是軒娘啊,讓着她些又怎麼了,他一時間有些認命了。
“...對我笑一笑。”
話說完,叫兩人都愣住了。
可男子隻垂着眼,不肯收回。
他們吵架之後還未真的和好,偶爾還是會被軒娘冒出的尖刺紮到手,她心腸硬的很,竟真再沒有說過一句哄人的話。
雖然知道在懷澤侯府,柳軒不是全然開心的,但公叔钰未有後悔。
比起讓她一人幸福,不如叫兩個人都痛苦,
...至少這樣日日相見。
一時未有等到回答,公叔钰不由得想的越來越糟糕。
她是不是還想着回家?是不是還惦念着旁人?是不是...不願看着眼前人?
他擡頭,心中的猜忌将要化作刻薄的話語了,卻見坐在石桌上的女人正淺笑低頭,嗅着手中的花。
公叔钰眼底的戾氣散去,眉頭倏爾舒展開,缱绻的目光将軒娘輕輕環抱着。
他養的人都瘦了,是不是也要像那些家中有嬌寵的人家一般,到處尋醫問藥,抓着大夫的手不讓人回家,才能将她養的圓一些。
他知道的,不論是男女之間,又或者是寵物與主人之間,總将會有一方占據上風,支配、主導又随心所欲,可此刻,他隻是...
好想...伏在她的膝上,再聽她說一句。
“我好喜歡你。”
喜歡到即使身體和靈魂朝着不同的方向分離,也都是向她奔去。
可這是是公叔钰說不出來的話,梗在喉頭,每瞧她一眼便會翻湧上來,又被自矜卷着要咽下。
反反複複,将在他的身體裡留下抹不去印記。
柳軒盯着手中的花,眼睫輕顫。
她有時候也會想若是公叔钰既是未娶,那她算不算是他的妻?
這府中的一切都很好,有體貼聰慧的仆從,四季賞不完的綠植,就連湖中悠閑的鯉魚都肥碩可愛,可這些是她的麼?
這般想着,她卻又忍不住笑出聲,想給自己一巴掌,打散這可笑的幻想。
婚書被這個無情的人撕了,隻是透露出一點點好來,便又叫她迷失。
女人啊,總不好這麼傻的。
公叔钰方才上樹的時候才覺得有些不妥,餘光瞥見轉角的白牆有素色裙擺一閃而過。
他的親衛攔得住丫鬟小厮,攔不住主子,許是被家中女眷瞧見了。
隻是傳出去也未有什麼大不了,他才得了頭功,風頭正盛,不沉迷一下女色,倒是會叫旁人着急的。
那日的杏花插在瓷瓶裡開了一夜便紛紛落了,不過很快添了旁的,夏日姗姗而至,花開的盛,好幾日都能不重樣。
軒娘撐着下巴,手指點着帶着露水的花瓣,感受着傷口處漸深的癢意,有些好奇華大夫的醫術是不是同他吹得一樣神奇,也不由得期待傷口長好後的情形。
有些盼頭,日子便過得快了。
公叔钰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來了有輪子的椅子,這下用不着被膀大腰圓的婆抱着子也可以去院子曬太陽。
先頭憊懶的小丫鬟不知道被誰敲打過一番,倒是體貼了許多。
軒娘轉着輪子在小花園裡撞過石子,撞過樹,拐彎不行的時候差點整個人翻個仰倒,險些叫腿再折一次。公叔钰發了好大的火,但他也隻是裝兇,惡狠狠地盯着她,到底也是拿她沒辦法。
軒娘在他的監督下在院子裡練習了許久,什麼轉彎、後退、左右橫移,盯着被頂着硬着頭皮做了一遍遍,這才得了他的出門允許。
懷澤侯府的藏書頗豐,軒娘雖然認識的字有限,但也不妨多擺幾本在屋裡顯得她聰穎好學。
張嬸子到底是長輩,軒娘可以自己行動之後便不知去哪裡玩了,是以她自己滾着輪子在書架之中轉,既是有讀書識字的機會便要好好把握才是,不過她如今挑書也隻是選一些封頁好看的。
高處有一本書配色格外顯現,軒娘有些好奇,将梱木條的腿伸出,撐着扶手将指尖伸直,将要勾到了,卻有一縷發絲垂突然垂在眼前,擋住了視線。
“怎麼讓你一個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