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推得往旁邊靠了一下,轉頭看她,眼神依舊深沉。
陸小柏紅着眼睛,像一隻終于亮出爪子卻又瑟瑟發抖的貓,帶着孤注一擲的勇氣,質問出聲:“你為什麼回來?!啊?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回來?!”
“你不是去英國了嗎?不是說…不是說你早就…”後面的話她哽咽着說不下去,那些傷人的流言像刀子一樣再次劃過心口,“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七年了!整整七年!你知不知道我這七年是怎麼過的?!”
她語無倫次,雙手握成拳頭,用力捶打着他的胳膊,卻沒什麼力氣,更像是在發洩一種無處安放的委屈和憤怒。
“你為什麼不告而别?!為什麼?!高考呢?你為什麼缺考?!那個約定呢?!我們說好一起去南大的!南大呢?!”
積壓了七年的疑問、不解、怨恨和那份連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早已變質的思念,在此刻,借着酒勁,如同山洪般傾瀉而出。
戚枳光沉默地承受着她的捶打和控訴,沒有躲閃,也沒有辯解,任由她發洩着,直到她力氣耗盡,伏在座椅靠背上,肩膀微微聳動,發出壓抑的嗚咽。
車廂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許久,等她的呼吸稍稍平複了一些,戚枳光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沙啞。
“對不起,小柏。”他看着她顫抖的背影,輕聲說,“當年……是我不好。”
他承認了錯誤,卻沒有解釋原因。那些關于車禍、關于傷痛、關于不得已的隐情,在此刻,似乎難以啟齒,也或許,他覺得時機未到。
陸小柏猛地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就隻有這麼一句輕飄飄的道歉。
戚枳光迎着她含淚的目光,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然後,緩緩說出了一個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事實。
“第二年,”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混亂的心湖裡激起巨大的波瀾,“我重新參加了高考。”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寫滿錯愕的臉上,平靜地補充完後半句。
“後來去了清大。”
清大?!
不是南大?
這兩個字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開了陸小柏混沌的思緒。她想起此前回學校看到龍虎榜上,依稀可見2011年狀元名單戚枳光,而那條早被她忽視的新聞“二流中學出市狀元靠一人飛升為重點高中”,此刻正潮水般湧上心頭。
原來,他戚枳光就是那個狀元!
而她從前所有的預設,所有的流言蜚語,所有她以為的“真相”,在這一刻被徹底推翻。
她愣住了,傻傻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連眼淚都忘了流。
為什麼…是清大?
那他當年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要任由那些關于他頹廢、出國的流言肆意傳播?為什麼……這七年,杳無音信?
新的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剛才的憤怒和委屈,隻剩下巨大的困惑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看着她震驚又茫然的樣子,戚枳光的心像是針紮一般,泛起一絲疼。他移開視線,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聲音放得更輕,像是一句不經意的呢喃,卻又帶着某種試探的意味。
“那你呢?”他小心翼翼的問着,“這七年……你還是單身嗎?”
這個問題,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陸小柏短暫的失神。她猛地回過神來,心底的防備機制瞬間啟動,像刺猬一樣豎起了渾身的尖刺。
她冷笑一聲,帶着幾分嘲弄和刻意的疏離,猛地别過頭去,看向另一側的車窗。
“關你什麼事?”
她的聲音冰冷而幹脆,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固執地守着自己最後那點可憐的驕傲。
恰在此時,車緩緩停了下來。
“光哥,到了。”司機小文的聲音打破了車内緊繃到極緻的氣氛。
住宅樓就在眼前,柔和的燈光從窗口透出。
兩人之間的空氣,卻依舊彌漫着未解的謎團和激烈拉扯後的疲憊與僵持。
戚枳光看着她倔強的、寫滿抗拒的側臉,終究沒有再追問下去。他知道,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不僅僅是七年的時光,還有太多太多需要厘清的誤會和隐情。
有些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
他需要時間,也需要…一個機會。
而她,會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