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珍珠碎金的明豔裙擺在空中綻開弧度,下一秒謝淮舟穩穩抱着她越過了火盆。
繡鞋落地,蓋頭下的林見歡杏眸微顫。
謝淮舟指尖似有似無地撓了她的掌心,低沉的嗓音依舊是玩世不恭的逗弄。
“有仙人說,夫君抱過火盆,會長智慧。”
林見歡難得沒有回嘴,隻是随着喜婆的叩禮聲行三拜之禮。
三拜禮成,新娘入洞房。
頃刻間,賓客蜂擁而上,圍在了謝淮舟面前,都想着能借機刷點存在感。
女婢纏花端盤而入,引着衆人前去酒席吃酒。
謝端沒有先走,而是走到謝淮舟身前,拍了拍他的肩頭,銳利英武的眼神中帶着老父親的拳拳愛子之心。
“兒啊,爹爹很滿意。”
至于滿意什麼,不同人聽了是不同的意思。
朝臣是千年的老狐狸,隻認為這是謝家向陛下表忠心的由頭。
娶了個寒酸出身的丫頭,放棄了高門小姐,等于向陛下獻媚讨好,朝臣他們不用想,也知道陛下對謝家多滿意。
畢竟識時務的臣子,才是天子的心頭肉。
趁着衆人去了席間,上陽闊步上前攬住了謝淮舟的肩膀,玩笑意味明顯,“一石二鳥,小王爺當真是厲害。”
娶了想娶的姑娘,消了皇帝的疑心,兩者兼得,誰能不歎一句恐怖如斯。
“多嘴。”
謝淮舟撥開了肩頭的手,端起酒盞去應付貴客。
上陽欸了聲,提高音量朝紅衣少年道:“少喝點,别醉醺醺得見嫂子。”說完,自顧自笑了。
聞言謝淮舟回頭看他,舉杯一飲而盡,“這話不算多嘴。”
觥籌交錯,喜樂不絕。
往來間,謝淮舟回敬完官員貴客,隻身走到了穿着雅緻的君子面前。
“裴兄,這杯我敬你。”
他嗓音含笑,沒有半分敵對間的疏離。
裴兄。
這兩個字,裴知禮已經很久沒有聽謝淮舟叫過了。
他溫爾擡眸,可那火紅的喜服實在惹眼,讓他舉杯的手收了緊。
“祝小王爺新婚大喜。”
寥寥幾個字,算不上恭維,更談不上親近。
因為,他做不來謝淮舟這般冰釋前嫌的模樣。
對于裴知禮不近人情的冷淡模樣,謝淮舟早已習以為常,他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全了兩家的體面罷了。
氣氛微妙間,滿身酒氣的上陽打破了僵局。
“小王爺你讓我好找。”
又見那座上的仙子人物,“難得,裴公子也在。”
他醉意上頭,端起酒杯就要和裴知禮對飲,“說來,我們上次一起喝酒還是在上次。”
提起從前,裴知禮眸中劃過厭惡之色,在上陽快要接近他時,飄飄然起身,讓上陽撲了個空。
他微微躬身告辭,“在下就不打擾小王爺雅興了。”
白衣身影離去,上陽那醉醺醺的樣子蕩然無存,眼底清明。
“才剛成婚,就迫不及待宣誓主權了?”
這話頗為無奈,甚至是他覺得謝淮舟的行為很荒謬。
謝淮舟沒有否認,擡手接過婢子手中的清茶漱口,直到唇齒間的酒氣散去才回道:“我單純看他不爽。”
上陽滿頭黑線:你就嘴硬吧。
這廂謝府上下歡笑熱鬧,而此時的婚房裡,悄然無聲。
林見歡端坐在榻上,紋絲未動。
近前随侍左右的除了春桃,剩下的那位是宮裡派來的教習嬷嬷。
說是來教她禮儀規矩,實則是天子的眼,用來監視和評判她的一舉一動。
屋中寂靜,靜到隻能聽到紅燭油芯的滋啦聲。
林見歡背挺得愈發僵直,不得已微微挪了挪上身,帶起頭上的步搖顫了顫。
聽到聲響,嬷嬷眉頭一皺,輕咳提醒,語氣十分漠然,“謝氏乃貴族,王妃舉止行動切忌焦躁。”
看人下菜碟,是宮中的常态。
林見歡自然聽出了其中的暗諷之意,但她不願意在大婚之夜逞口舌之快,所以權當耳聾聽不見。
屋外,突然響起丫鬟的高聲疾呼。
“奴參加王爺。”
雕花木門倏然打開,謝淮舟不急不緩地邁進了屋中。
見老嬷嬷要走下面的流程,他不在意地擺擺手,全然一副纨绔模樣,“本王不喜這些俗禮,全都免了。”
垂頭而立的老嬷嬷眼中劃過精光,應了下,轉頭帶着一衆下人出了去。
壓抑的空間陡然消失,林見歡終是可以喘口氣,她擡手剛要自己扯掉蓋頭,卻被一隻手握住了手腕。
“揭蓋頭這種事,自然是要夫君來。”
少年郎嗓音清冽,比桃花酒釀還醉人。
他,不是說這些都是俗禮嗎?
在林見歡眼裡,這些都是走過場,更何況現下又沒有老嬷嬷看,她是不懂謝淮舟此舉何意。
可能,是揭蓋頭比較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