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昭何時來到這裡,又是何時離開?
懷着這種疑問,顧月霖拿着鑰匙走到書櫃前,手探出又收回。
他折回去,用心看了關乎地下兩幅圖,依照講解開啟下面居室的總樞紐。
重重通道連接的房間全部打開,行走時不需再做耽擱。
顧月霖在相鄰的房間裡轉了一圈,找到兩個雞毛撣子、幾方帕子,仔仔細細地将書房陳設上的灰塵拭去,擦拭一番。
顧月霖擦淨手,将所有書櫃上的鎖打開。
蔣昭的藏書種類可謂面面俱到,顧月霖能想到的都有對應的書籍,不曾涉獵不感興趣的學問著作也不少。
顧月霖要找的是醫書,也找到了。停留的時間已經很久,估摸着快天亮了,他強按下貪戀之情,選了幾冊醫書回到上面。
窗外,晨曦初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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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間,神采飛揚的顧月霖到正房請安用飯。
蔣氏明顯也是整夜未眠,形容與兒子完全相反,容顔憔悴,表情晦暗。
用過早飯,漱了口,蔣氏說:“内宅的人你也讓景天找吧,省得日後不放心。”
顧月霖笑笑地看她一眼,“行啊。橫豎您手裡堪用的人不少,譬如身手不錯的,譬如私自拆信的,譬如嘴巴一張就能多出親戚的。”
蔣氏面容僵住,侍立一旁的趙媽媽面露驚惶,後退了一小步。
顧月霖道:“他們服侍您多年,我無以為報,眼下能給的不過是一份清閑,再有什麼事,我不再煩勞他們。”語畢告辭回了外書房。
他覺出蹊跷,母親給的不是解釋,反倒來這一出,怎麼想的?
置氣?
破罐破摔随他如何?
他有過慣着至親的毛病,現在真沒那份閑情。
母親要的是愚孝的兒子,金榜題名或許都在其次。而他以前就是她需要的德行,她說什麼他都沒二話,甚至連習武之事都小心隐瞞。
所以母親才被他的試探弄了個措手不及,都沒想到叮囑忠仆小心行事,這才有了周全私自拆信的錯上加錯。
毋庸置疑,他不是愚孝那塊料,趁早讓母親明白為好。
景天昨日出去還沒回來,顧月霖便把添内宅人手的事派給辛夷,“竈上的、針線上的尤其要抓緊,不然誤事。你跟周全支一百兩銀子,直接去牙行選,遇到簽死契又合适的就把人買回來。”
景天應聲而去,快馬出門。
顧月霖看了會兒醫書,忽然想起一個疏忽之處,把平時專司灑掃起居的阿金阿貴喚來:“你們倆找周全支八十五兩銀子。上回我買回來的布棉等物,照着再買一份回來,還去那間鋪子。”
兩個小厮領命而去。
上回顧月霖隻顧着禦寒的棉衣了,卻忘了厚實暖和的棉被。現在竹園的人不需愁這個,新添的卻沒有,尤其在牙行裡選的,衣着像樣已不錯,不可能自帶鋪蓋。
至于銀錢,他是故意的。
主家有産業的時候,周全不能幫忙守住,銀子放他那兒就不見得牢靠。
周全拿得出手的本事是追随自家太太,不妨一如既往。往後有了合适的賬房管事,他大可以做回混吃等死的三等管事。
上午,楊五和兩個兒子、兩個佃戶駕着四輛車來了,送來二十石小麥、尋常飯食所需,幫着劉槐師徒三個放到相宜之處。
楊五特地禀明顧月霖:“小的跟佃戶說了您的意思,大家感激不盡。修繕屋舍的工匠已經去了莊子上,昨日便忙活起來。餘下的二十石,三日後送來。”
顧月霖給了他二百文,“路遠,留你們不合适,回家後替我請幫忙的佃戶吃頓飯。”
楊五千恩萬謝,随後去給蔣氏請安。
劉槐匆匆而來,請顧月霖看看禽魚的價格單子。
禽按隻算,雞五十文,雛雞一百文,鴨三十文,鵝二百文;
魚按斤算,鯉魚二十四文,鳜魚五十文,白魚八十文,鲫魚一百文。
雞鴨可熏烤蒸炖炒,用鵝做的名菜相對來說很少,在顧家上桌的次數有限。
四種魚耳熟能詳。
這些多少無所謂,有最好,沒有也完全能過。
顧月霖斟酌着,緩聲道:“雞買四十隻,不要雛雞,鴨二十隻,鵝五隻,魚各一百斤。這些得四十七兩,你找周管事支五十兩,富餘的跟昨日一樣,買作料配料用具。”
食材不像别的,斤兩上不可能全部按照預算,銀錢上得留出這裡多一些那裡少一些的餘地。
劉槐對顧月霖的心算心悅誠服,笑道:“那小的就跟着楊管事的車進城采買,回來跟着送貨的車,午間膳食由小的那兩個徒弟做。”
“你倒是會替我省腳錢。”顧月霖笑着端了茶。
過了一陣子,周全引着神色倨傲的李進之進門來,神色複雜,“這位李公子說是您的朋友。”
“的确是,你備些茶點。”顧月霖起身,對李進之拱手一禮。
李進之清隽的容顔綻出爽朗的笑容,還禮後道:“我實在是閑得慌,快給我找點兒事情。”
“還真有。”顧月霖請他到裡間落座,“耍着橫辦好事,做不做?”
“我還能幹好事兒?”李進之自己都不大相信,“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