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之後,沈瓒道:“早就聽說了,你們四個這一陣同在竹園,即便是相互取經,也能學到不少東西。當然,星予最占便宜,他擅長的你們也都精通,你們擅長的,他不知何時才開竅。”
沈星予笑笑地點了點頭,“這是真的。”
顧、李、君三人自然不敢托大,謙辭一番。
沈瓒私下裡不至于像魏閣老那樣,但也毫無勳貴的架子,沒多久,便與衆人相談甚歡。
席間,君若像沈瓒敬酒之餘,央求道:“侯爺,我和進之哥哥也在竹園的事,日後要是有外人問起,能不能說是您私下裡交代了差事給我們?”
李進之附和道:“我也正要求這事兒呢,畢竟我們倆纨绔的惡名在外,若是連累了世子和星予,全無益處。”
沈瓒卻道:“就我這兒子的德行,他不連累你們就是好事。”
衆人一陣笑。
君若和李進之卻不應。
沈瓒隻好道:“得了,我就說要請你們一起參詳幾冊古籍。”又轉向顧月霖,“是什麼世人不知的古籍,你記着給我寫個單子。”
顧月霖卻道:“壓根兒沒必要的事,您别聽他們倆胡說八道。”
君若、李進之俱是斜睨着他,“你才胡說八道呢。”
沈星予想着月霖得下場考試,文人中的破事兒又最多,就道:“得了,就聽他們倆的。說起來我也不是好人,擱誰都會懷疑你近墨者黑,表面文章該做的還是得做一做。”
輪到顧月霖沒好氣地斜睨着他了。
沈瓒卻已想通,對顧月霖道:“有些事就得瞞下不瞞上,或是相反,畢竟愛嚼舌根的貨色太多。等你來日大展宏圖,記得好生收拾那些心髒嘴毒的東西,眼下先将就一陣。”
顧月霖還能說什麼?
蕭允将這一幕盡收眼底,頗覺欣慰。
其樂融融地用過午膳,又叙談一陣,兄妹四個起身告辭。
沈瓒沒有二話,隻是叮囑沈星予:“老老實實在竹園待着,沒事兒别總來城裡晃,明年正月十六回來就成。”
沈星予無語得很,“明日再去什刹海看看我娘,自然不會再四處走動。”
沈瓒尴尬地笑了笑,他壓根兒把妻子忘到了一邊,“說的是,你娘好得很,但是該去請個安。得了,今日早點兒回去。”
好在沈星予早已習慣這種情形,笑着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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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琳伊已經回到魏府。
小凡本就在魏琳琅房裡當差,自是先去大小姐面前複命,細說種種見聞。
對于魏琳伊做的那些破事,魏琳琅早已見怪不怪,但把臉丢到了竹園,面上還是有些發燒。要是換了心胸狹窄的,不定怎樣質疑魏閣老和她魏大小姐的品行,正因為知道那四個少年人的心性,才更覺歉意,對顧月霖尤甚。
至于小凡所聽聞經曆的事,則讓魏琳琅受益匪淺。四個人行事的路數迥異,卻不難進一步确定他們的人品和用心。
主仆說完話,吩咐小凡回去歇息,魏琳琅照常處理家事、陪煜哥兒描紅識字。
到申時,她才喚人将魏琳伊帶到面前。
魏琳伊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木然地行了個禮,便垂頭盯着腳尖。
魏琳琅開門見山:“顧大太太對你的打算,已經命小凡轉述給我。她似乎是活明白了,難得,你卻還是以往那個招人嫌的德行。”
魏琳伊自動忽略後半截話,隻想聽前半截的下文。
魏琳琅和聲道:“聰明人都曉得,魏家如今最該做的,是給你安排個合情合理暴斃的下場。”
魏琳伊不自主地後退一步,面色漸漸發青。
魏琳琅諷刺地笑了笑,語氣卻沒絲毫變化:“可你終究是有福氣的,你生母前半生或許一無是處,卻舐犢情深,看不得你因為她的過錯下場凄慘。
“至于魏家,說實在的,連君大小姐都不見得惹得起,何況還有她那三個遲早要成精的異姓兄長。如此便罷了,這次就照着顧大太太的意思行事,她這心思,本就與家父大同小異。”
家父二字,使得魏琳伊一顆心如墜深淵。離府之前,魏琳琅再氣惱,言辭間也不曾将她視為外人,而今已然不同。
魏琳琅繼續道:“我會盡快給你找個外地的人家,到時給你個名單,随你選。有可能進官場的門第,絕無可能。你若答應,我便着手,若不答應,自己選個去處,魏家在外地的莊子有幾處,你選一個,過去壽終正寝便是。給句準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