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月霖沒追問,因為這不是說話的地方。
到了沈府,兩人分頭行事,顧月霖先去見蕭允。
蕭允住在外院一個雅緻的小院兒,神采奕奕,見到顧月霖,第一句話是:“随風怎樣?”
顧月霖默了默,“不錯,長高長胖了,隻是不大理人,我每日隻是瞧它三兩回。”
蕭允莞爾,“沒見誰跟誰呲牙你就知足吧。”随即帶他到裡間落座。
“對,知足。”顧月霖笑着,問起這些日子城裡的情形。
蕭允照實道:“京城的官員軍兵十分盡力,再加上君家處處照應着,損失已經降到最低。
“但不可避免的,大雪壓塌房子,緻使人受傷乃至喪命的事情也不少。
“至于别處的情形,官員說的好聽,實情恐怕更不容樂觀。”
顧月霖默然颔首。就算及時張羅着防災的人是皇帝,也難做到面面俱到。
蕭允又說了紀閣老被皇帝晾起來閑在家中之事的原委。
顧月霖微微揚眉,“這次魏閣老倒是沒幫次輔。”
“幫什麼幫?以前是迫于無奈,如今不需再受制于人罷了。”
蕭允在沈府常接觸沈瓒的幕僚,有意無意地了解到很多官場上的事,何況蕭家本就時時留意朝局,以前不曾說起,是覺着顧月霖年紀還小,不宜聽聞太多。
顧月霖道:“也就是說,魏家老爺子留下的爛攤子不少。”
“你這小子,倒是旁觀者清。”蕭允滿意地笑了笑,問道,“這段日子可曾用功讀書?明年别又考個二甲的名次,當心你師父揍你。”
顧月霖笑出來,“我可不敢那麼看得起自個兒,名次不太難看便知足。”
“瞧你這點兒出息。”蕭允道,“先前的三場考試,終歸要看底子深淺,有些話不好盡早跟你說透,比如做文章時要顧及主考官的喜好。來年不同,該提點你的樣樣不落,你千萬争氣。”
顧月霖正色稱是。正如是騾子是馬先拉出來遛遛的俗話,書院盡早與學子說清楚考場中一些不成文的規矩,鬧不好會讓人生出走捷徑的心思,有害無益。
而這些事,隻有真正考取功名的人事前或事後才頓悟。很多有真才實學卻不曾下場的人,多年教書教不出一個金榜題名的,也有這方面的原因。恰如大白菜和開水白菜的差别,全吃過的人才分得清,非遠觀可明晰。
這邊師生二人細說種種,君若和李進之正在城中穿行,先到君若的住宅,再到李進之親信所在之處,各自放下口供的線索、要尋求相助的人和那個吊墜的詳細特征。
吊墜背面那極為繁複的圖,兩人雖然瞧着雲裡霧裡,卻不妨礙照着描繪下來,留給手下詳查。
兩人說完正事,不免詢問民間的切實情形,結果自是喜憂參半。
很多路段的冰雪尚未清除完畢。此外,雪停後城中的店鋪也幾乎沒有開門的,分明是吓怕了,要留着存貨自用,缺東短西的人家想買食材等等,隻能去朝廷開放的各類倉房。
君家店鋪得了君若的吩咐,瞧着别家行事,眼下自然沒有開張的。到今日,君若心思也沒改。
天災剛過,凡事都容易出變數。君家即便再富裕,地位也是尴尬,阿貓阿狗都能嫌棄,尤其在這官員集中的天子腳下。一旦開張,引來哪個門第的混賬東西不給銀子白拿東西,是非常有可能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進之問起,君若如實告訴他。
李進之深以為然,“是該這樣做,一旦有官宦門第滋事,市井間的潑皮也會效法。橫豎有朝廷官府善後,君家不需再走在同行前頭。”
“嗯。往後若有必要,君家直接捐銀兩給朝廷就是了。”君若想起李家的事,好笑地道,“你二叔這一兩日就得出殡吧?不回去瞧瞧?”
“不去,幹嘛帶一身晦氣回竹園?”
“你二嬸還在不在?”君若又問。
“在。”李進之道,“她是我那個好二叔得力的謀士,關在密室。”
君若思忖片刻,不免擔心,“你既然已經回了李家,要不要給你二叔守孝?”
“不用。皇上隻是要我回李家當家做主,可沒讓我做回李家的子嗣,族裡有人張羅過,我沒應。這些年了,順天府隻有李家長房被逐出宗族的存檔,沒有變動,更沒人找過我。”
君若笑了,“行事這麼缜密,一點兒虧也不吃,有點兒佩服你了。”
李進之一樂。
忙完手邊的事,兩人一起到沈府彙合。
沈瓒原本正帶着麾下部分軍兵忙除冰的事,得知兒子回家有事,三個好友也來了,午膳前趕回府中。
見到四個樣貌出類拔萃的少年人站在一起,沈瓒由衷笑開來,将他們連同蕭允帶到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