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江湖中人,可我們年紀小,又沒那種人脈,自然不知情。”君若寬慰他,“還有暖玉閣的人,遲早會告知你雙親的很多事。”
顧月霖颔首。
馬車直奔暖玉閣,不論開不開門,他們都要見到掌櫃的。因為今日已是臘月二十九。
暖玉閣由尋常的四合院改建而成,臨街的一面是二層小樓,出入的門改到了東面。
此時店門緊閉,顧月霖還是讓趕車的景天前去叫門。
本沒抱希望,打算好了等下到東面的大門,卻不想,裡面有夥計當值,片刻後便開了門。
顧月霖和君若走進去,道明來意,很順利地見到了梁掌櫃。
是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面容隽秀,氣質儒雅而清冷,不是尋常生意人的樣子。
見到顧月霖,有那麼一刻,梁掌櫃眼中變幻着紛雜濃烈的情緒,但他迅速克制住,神色如常地寒暄。
君若對顧月霖示意,眼前人的确是她見過數次的人。
顧月霖将林珂手繡的書信、錦盒及自己的牙牌交給梁掌櫃。
梁掌櫃喚來自己的妻子何氏。
何氏四十來歲,樣貌舉止不輸養尊處優的貴婦人,七情六欲不上臉的工夫已是爐火純青。
她端詳那封手繡的書信多時,對梁掌櫃輕輕颔首,“的确是大小姐的手法。”又轉向顧月霖,深施一禮,但不言語。
顧月霖拱手還禮。
何氏離開時,腳步有些遲緩,背脊挺直得近乎僵硬,到了門邊,飛快地擡手擦了擦臉。
梁掌櫃清了清喉嚨,行禮後換了稱謂:“屬下猜測,您是少東家,隻是此事關系不小,屬下必須照規矩查證一番。”
顧月霖道:“應該的。”
“最遲正月初九,屬下登門請安,您現在住在——”
“城外竹園。”
梁掌櫃略一思忖,說出具體的位置,“曾有耳聞,屬下說的可對?”
“沒錯。”顧月霖望着變得畢恭畢敬的梁掌櫃,問道,“程放如今還在不在人世?”
“已有十六年,無人知曉此人下落。”梁掌櫃眼神誠摯,“屬下先前的東家是林氏大小姐,十八年前出嫁,過了一年便與程放分道揚镳,知情人不少。”
顧月霖順勢道:“曾有人說,當年的林大小姐親口提及,與夫君鬧翻了,這話該怎麼聽?”
“程放原是少年成名的絕頂高手,但身世成謎,家族、師從何人全無迹可查。”梁掌櫃語氣中有了幾分憤懑,“這種人少見,但在江湖也不在少數,大小姐不在意,我們當時便也沒多想。
“林家其實産業頗豐,大小姐留下的這些,不過幾分之一,其他産業,是在她與程放成婚後易主。”
顧月霖微微蹙眉,“一個絕頂高手,不惜做出侵吞妻子産業的事,所為何來?”
江湖人也要過日子不假,但好意思做出這等事情的,實屬罕見。
“屬下又何嘗不費解。”梁掌櫃笑容苦澀之至,“知情的外人也有一些,程放在流言四起之前銷聲匿迹,這些年再不曾現身。屬下之所以初一謀面便與您說這些,隻因全不是秘辛。”
“多謝。”顧月霖道,“隻願十日之後,梁掌櫃能對我知無不言。”
“這亦是屬下所願。”
顧月霖道辭。
梁掌櫃将錦盒還給他,“屬下定會竭盡全力從速行事,盡早過去請安。”
“辛苦。”
回程中,君若拿出特地帶上的兩個小酒壺、椒鹽花生米、蠶豆、核桃、瓜子,擺到矮幾上,要顧月霖一起享用。
顧月霖陪着她喝酒,吃那些磨牙的東西。他的确需要這種方式緩一緩。
念及一事,他說道:“回去之後,我問問外院年歲大一些的,你也問問堯媽媽、木靜萱。”
“對啊,我怎麼把他們忘了?”君若懊惱得用力一拍自己的額頭。
“我這不也是剛想起來。”
回到竹園,已是午後。馬車剛進門,阿貴的聲音便在外面響起:“顧家大少爺、大小姐剛來,鬧着要搬走竹園一應食材。”
“瘋了吧?”君若訝然。
顧月霖則問:“帶了多少人過來?”
阿貴忙道:“十六名護衛。”
“知會馮十二,帶人将蝦兵蟹将打出去。”
“是!”阿貴高聲應着,樂滋滋跑開去。
馬車停下,顧月霖和君若下車,回了書房院。
書房的廳堂裡,坐着神色倨傲的顧月浩、顧采薇。
換了誰是顧月霖,在今日的心緒都會非常惡劣。他真的沒耐心應付顧家的人,進門就道:“你們的爪牙,我已經派人打出去了。要是想全須全尾的回家,趕緊走人。”
顧月浩“呦呵”一聲,上上下下打量說話的人。
與此同時,君若也在打量那不識數的兄妹兩個,興緻頗濃。
說起來,她不修理人的日子着實不短了,加之今日心情也沒比顧月霖好哪兒去,正手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