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拜訪郭如海,顧月霖備了一份禮。
書房院中靜悄悄的,有仆人守在門外,似是等他前來的樣子。
進到院中,直覺告訴顧月霖,此間再無第三人。他走進廳堂,輕咳一聲。
裡面傳來郭如海的語聲:“公子請。”
顧月霖轉到上次到過的書房。
郭如海笑得慈眉善目,“來得正好,我剛沏好一壺明前龍井。”
顧月霖和聲道:“辛苦您了。”
“客氣。”郭如海斟了兩杯茶,示意他坐,下一刻卻道,“真是抱歉得很,今日公子大抵要失望而歸了。”
“無妨,這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兒。”顧月霖遞上帶來的兩本書,“鑒别珠寶玉石和别的國家的工藝記錄,在竹園書房偶然所得,今日借花獻佛。”
郭如海翻開書看了幾頁,手勢便明顯鄭重亦謹慎起來,“公子割愛,實在是我的福氣,隻苦于無法回報。”
“物盡其用即可,而且我手裡還有謄錄的,往後興許會多多刊印,讓更多術業專攻的人看到。”
“這樣的确更妥當,若行内人處處對同行藏私,怎樣的手藝也會走至失傳的境地。”
“您睿智。”顧月霖喝了一口茶,“若無他事,我便告辭了,但凡來城裡,便想多見些人。”
“不不不,千萬别走。方才隻是我再一次的試探,還望公子海涵。”郭如海笑道,“人上了年歲,偶爾會故意為老不尊,刁難别人。”
“當真?”顧月霖笑意淺淡。
“當真。”郭如海神色誠摯,“你瞧,給你的交代,我已備好。”說着拍一拍手邊一疊書信、紙張,“公子最想要的是一個名字,可玉墜相關的一些事,我也想跟你說說。”
顧月霖起身,深施一禮,“晚輩感激之至。”
“快坐。”郭如海待他落座,直言不諱,“先前找我的人是清河郡主,梁王之女。”
顧月霖緩緩颔首。
郭如海說起原由:“外人提起我,總要說先帝和今上待我不薄,但要我說最感激的人,一個是蔣昭,另一個便是梁王。
“我之所以被先帝注意到,是這兩個人之故。
“最早是我幫過蔣昭一些小忙,他一生涉獵太廣,有幾年對親手打造雕篆玉石、微雕興緻頗濃,沒事就找我說說這些。
“他成為首輔時,還不到而立之年,得知我要改良工藝的事情一再擱置,便與先帝提及,親自和一些内務府的人交涉。而那時掌管内務府的正是梁王,他頻頻造訪梁王府,兩人成了忘年交。
“之後,梁王便對我照顧有加,不是一次兩次,是長年累月。
“蔣昭辭官歸隐前,我曾跟他說,雖然自知人力微薄,但他若有什麼吩咐,定當肝腦塗地。他要我别理會他任何族人,說這樣便是幫了他。
“至于梁王,前些年便以精力不濟為由賦閑,身子骨亦是每況愈下。我逢年過節都會前去探望,他屢次與我說,虧欠最多的是清河郡主,她若有大事小情地求到我頭上,能幫就幫她一把,畢竟我在宮裡走動,欠我人情的不少。”
毋庸置疑,梁王人緣兒頗佳,外人對他粗枝大葉的印象即便不能說錯,最起碼也是太片面。真粗枝大葉的人,不可能執掌内務府多年,又成為蔣昭的忘年交、長甯的恩人、郭如海的貴人。
顧月霖釋然,“這就難怪了。”
“我起先對玉墜緘默,并非清河郡主特地交代過什麼。郡主每年都會要我看些極少見的物件兒,我從不會傳這種事。她對玉墜所知甚少,應該并不知道還有另一半,隻是覺得玉墜上那些圖案存着古怪,因而要我好生查查來曆。”
郭如海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繼續道:“玉石方面與鑄劍、制琴一樣,也有造詣精絕的大師。隻是這種人可遇不可求,上一位大師廖逸飛,生于三百多年前,辭世那年距今已有兩百四十年。
“這對可以合二為一的玉墜,是廖逸飛晚年打造而成,手藝方面并無進益之處,玉石也并非獨一無二,上面的圖案在内行人看來,其實有些多餘。
“隻因為,這是應他一位孟姓友人所求制成。
“不管怎麼說,出自廖逸飛之手的物件兒,都是行家最想收藏的,也非常留意那些物件兒的去處。
“他那友人膝下隻有一女,此女出嫁時,将玉墜帶到了林家。是你上次提及的林珂那一族。”
顧月霖心生疑窦:玉墜出自林家,可生母為何說出自夫家?
“上次沈小侯問及我隻做不知,因為他與林氏一族無關。”郭如海輕推一推那些信件,“我有個君子之交的老友,他家裡世代經營玉石生意,可以追溯到三四百年前。這是我與他就玉墜一事的來往信件。
“這三日,我隻是認真回想,将我去信的内容大緻還原出來,如此,你看着會更清晰明了。”
顧月霖再次誠摯地道謝,又道:“拜讀之後,原樣奉還。”
郭如海笑眯眯的,“怎樣處理都好,小事而已。”停了停,說起清河郡主,“對她的事,我所知的隻有明面上那些,自幼頗得梁王、已故的梁王妃、世子夫婦寵愛,今年三十六歲,一直不曾成婚,獨自住在郡主府,先後抱養了三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在膝下,一子兩女。……”
顧月霖默默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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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樓。
醉月居是蕭允來到京城入住之處,靜照軒在醉月居正對面。
子時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