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程放的随從走進來,當清河郡主不存在,毫不避諱地道:“仔細查問了一番,這三年來,郡主府每況愈下。當初背叛您的幾個人已尋機離開,斷了郡主府最重要的進項。而清河郡主急于找到您,花費甚巨,沒臉變賣産業,更沒臉舉債,已陸續當掉了庫房裡最名貴的那些珍玩。”
程放問道:“府裡沒堪用的人了?”
“沒了。”
程放逸出含義不明的微笑,“怪我,高估了她。總以為情形還如離開時,府邸宛若銅牆鐵壁,真該早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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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梁掌櫃留在竹園,以便得到消息時及時告知顧月霖,也是擔心少東家。
而事實證明,顧月霖根本不需誰擔心。
他消沉的時間并不長,帶着随風出去轉了一圈,便已神色如常,與異姓手足、養母談笑風生。
到晚間,坐在炕桌前,伏案忙碌。
梁掌櫃捧着一盞茶走進門,輕輕放下,低聲禀道:“程放是極難追蹤的那路人,就算最擅此道的錦衣衛,怕是也會被他輕而易舉地甩掉。
“他白日裡的行蹤,探查不出。所幸屬下在清河郡主府附近安排了望風的,入夜時,有一列輕騎進府後,又有二十名黑衣人潛入。雖然看不清那兩撥人的面目,但應該就是程放,因為有人喚為首之人程先生,總不能這麼巧吧?”
顧月霖颔首,“若是他,既然到了郡主府,就得弄出些動靜。等後續。”
“是。”梁掌櫃又道,“其實在那些人進府前,郡主府便出了亂子,郡主抱養的大少爺和兩位小姐相繼離府,阖府的人遍尋不着。”
顧月霖嗯了一聲,“該是有備而來。依你的推測,他會将清河郡主怎樣?”
梁掌櫃思忖了一陣子,苦笑着搖頭,“推測不出,他為人處世的章法,便是讓人雲裡霧裡,摸不清他的章法。有時有備無患,有時率性而為,有時是有備無患時率性而為。”
顧月霖輕輕一笑,“但願他别一下子把清河郡主殺了,殺了倒無所謂,要是顧不上留下口供怎麼辦?”那能引發的隻有他的猜忌,再度陷入疑團之中。
梁掌櫃又想了一陣子,再次搖頭,“應該不會,再怎麼着,他得給您個交代。”
“但願。”顧月霖得承認,不見生父還好,見過之後,他反倒沒辦法利落地做出判斷。
“不早了,等會兒您就歇下吧。”梁掌櫃道,“昨兒就整夜沒阖眼。”
“喝完這杯茶就睡。”
顧月霖真的累了,從心底、骨頭縫裡透着疲憊。忙完手頭的事,沐浴更衣後躺在床上,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入睡前,他又一次希望生母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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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靜更深時。
清河郡主坐得實在是累了,脊背發僵,況且窗戶也沒關,夜風來來回回,久了便有些冷。
她想問問那男子到底想做什麼,卻不敢出聲。
随從進門來,并不說話,隻是躬身等待。
程放打個手勢。
随從一陣風似的出門去。
清河郡主預感不妙,側耳聆聽。但以她的耳力,什麼都沒聽到,反倒令她更緊張。
過了許久,院中仍是靜悄悄的,她卻驟然變了臉色。
因為,她聞到了血腥氣,而且越來越濃。
“你……”出生時她才意識到,自己聲音顫巍巍的,“你到底要做什麼?”
程放望着窗外,“你說呢?”
“那麼……你要把我怎麼樣?”
“我把你怎樣?”程放語帶清淺笑意,“你怎樣待我,我便怎樣待你,本該是最好的方式。隻是,我嫌髒,不想髒了眼和手。”
清河郡主的心一點點沉到了谷底。
“是以,隻好照我的方式來。”程放喚手下取來筆墨紙硯,親手為她磨墨、鋪開紙張,再将筆送到她手裡,“片刻後,這裡便是一座死宅。自你我結緣到我三年前離開,期間的樁樁件件,全部照實寫下來。”
清河郡主縱然萬般畏懼,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要她這樣做,又是所為何來?
“寫錯一事,我就取你身上一樣東西,從腳趾開始。”程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