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筆畫中是一名少女,眉眼含笑,素衣絕塵,臨水映花,飄然若仙。
是林珂,程放記憶深處的結發之妻,他親筆畫就。
顧月霖凝眸看了良久。
終于,生母在他心裡有了清晰的音容笑貌,不再需要徒勞地想在夢中得以一見。
君若一直也記挂着此事,顧月霖少不得命人請她過來看看。
“好美,和哥哥好像。”君若站在案前,手虛虛地描摹着畫中人的輪廓,感慨完了,說,“我要臨摹一幅。”因着與哥哥的情分深厚,她對林珂有着切實的心疼、痛惜。
“随你。”顧月霖親自幫她備好紙筆顔料。
“說起來,程叔父的畫藝很精湛呢。”君若半是感慨半是唏噓,“雙親都是天賦異禀,難怪你學什麼都特别快。”
“自己本就是罕見的聰慧,怎麼還捧誇别人?你覺得自個兒随了誰?”
“我是歹竹出好筍的典型,要是什麼地方随了雙親,我才想上吊呢。”
顧月霖哈哈一樂。
随風翹着尾巴跑進來,到了書案前,直起身,前爪扒着桌沿,好奇地看着顧月霖調配顔料、君若落筆描畫。
“小子,隻準看,不準淘氣。”君若煞有介事地警告它。
随風無辜地瞅她一眼,尾巴懶懶地搖一下。
君若忙裡偷閑,見它完全恢複了生龍活虎的模樣,欣然一笑。哥哥回來之後,親自給随風洗了兩次澡,每一餐親自喂給它,從粥湯到鮮肉,從少到多,小家夥整日喜滋滋,又是極好的底子,如今倒愈發地歡實可愛。
臨摹完畫像,君若親自動手裝裱,顧月霖喂小肉幹給随風。
阿金來禀:“魏家的老夫人前來,要見您二位。”
顧月霖揚眉,“首輔大人家中的老夫人?”
阿金稱是。
君若卻是費解:“哥哥高中了,有人來見見廬山真面目也罷了,怎麼還有我的事兒?”
阿金陪笑,“這就不曉得了。”
“不見也不合适。”君若放下手邊的事,哄着随風回了它的房間,和顧月霖一同去了書房院前面待客的小花廳。
魏老夫人六十來歲,頭發花白,面容倒是保養得極好,皮膚緊緻,雙眼有神,卻不知五官是哪裡搭配有不妥,還是她可以為之,整個人透着嚴肅刻闆頤指氣使的架勢。
竹園、魏琳琅兩相裡詢問溫氏期間,有來有往地提供供詞和各類是非,顧月霖和君若都已很清楚魏閣老父母是怎樣的人,有着先入為主的反感,今日幾乎已斷定對方前來沒打什麼好主意。
兄妹兩個循着禮數,恭敬地行禮,請魏老夫人上座。
魏老夫人也不客氣,在居中的三圍羅漢床上坐定,便上上下下地打量顧月霖和君若。
兄妹兩個索性也不再理她,顧自落座,喚人上茶點之後,不再言語。
魏老夫人習慣擺譜是真,看人的眼力也是有的。兩個少年人看似恭敬,卻也不會慣着失禮的來客,她忙笑着打破沉默:“早就聽說,新科解元郎貌若谪仙,君大小姐亦是罕見的貌美,今日得見,傳言果然屬實。”
顧月霖斂目喝茶。
君若淡淡應了聲:“老夫人謬贊了。”
魏老夫人又道:“聽聞二位與我家琳琅有些交情,時有走動,可屬實?”
顧月霖道:“走動不假,交情卻談不上。首輔大人的掌上明珠,豈是誰都能攀交情的人物。”
他一個書生,和魏琳琅有交情,私心裡他承認,因為憑良心說,一直對彼此存着善意。但這種事,隻能是當局者意會的友情,不宜外傳,好些閑雜人等可不會認為男女之間有君子之交。
君若接道:“的确,魏大小姐聰慧磊落,出身不是一般的高貴,君若不敢高攀。”
她那第一女纨绔的名聲擺着,真不好意思禍害魏琳琅的清譽。的确,魏琳琅的另一面也心狠手辣,但人家有親爹不遺餘力地善後,終歸沒狠到明面兒上。
魏老夫人的心思明顯與二人在岔路上,會錯了意,聞言笑得老大寬慰:“真是兩個會說話的好孩子。”變相地認可他們有自知之明。
顧月霖笑微微道:“老夫人初次莅臨,茶點必然不合心意,您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