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是對的事,不拘與誰相關。”長甯道,“關乎蔣昭的事,我有些興緻,說來聽聽。”
“關乎天災。”顧月霖道,“去年與晚輩相關的不少人,不敢說全部安穩無虞,卻都防患未然,損失較之常人要少許多。這些,皆因蔣昭留下的警示而起。”
長甯慢慢地喝着酒,斂目思忖片刻,“說起來,皇上也覺出了一些蹊跷,揪着沈侯、魏閣老詢問,他們隻說是偶然聽聞蔣昭留下了預言,從而選擇信其有。這上下,我倒是能想通不少事了。”
顧月霖便說了竹園是蔣昭所建以及手劄之事,“聽到端王辭世的消息,我便再不敢有絲毫疑心。但如今,心裡也在犯嘀咕,因為蔣昭斷言梁王今年八月十九病故,可到如今,并未成真。”
事實上,他和君若、李進之、沈星予一緻地猜想是,看過蔣昭留下的那些醫書的醫者對症下藥,延長了梁王的壽命,都沒當回事。
長甯卻是微微變色,繼而輕咳一聲,替誰不自在似的,“那件事已成真。隻是,當時正值秋闱,梁王世子攜子嗣離京,巡視别的省份鄉試情形,皇上又對清河郡主曾經做過的孽很是光火。
“梁王彌留之際,世子夫人親自禀明皇上,皇上喚我一道去看了看。梁王心心念念的還是清河郡主,求皇上為他的女兒主持公道,嚴懲元兇。
“皇上沒理會,轉頭吩咐世子夫人,梁王死活他不管,發喪出殡卻要延後一兩個月,省得世子父子該記上一筆的功勞被梁王攪和沒了。
“世子夫人素來辦事得力,消息自是一絲不漏。到這上下,我估摸着皇上早已忘了這碼事。”
顧月霖和君若釋然而笑,“原來如此。”
“有了這檔子事兒,我更确信你所言非虛。蔣昭那個人,是挺邪門兒的。”長甯目露感懷,言語卻不流露,“需要我做什麼,直言便是。”
“想求殿下事先提醒皇上:明年端午當日起,北直隸天降大雨,要遇澇災。京城在河北境内,務農之人相對來講很少,是否有災情要兩說,但不論如何,勢必受影響。”
“的确是。”長甯面色沉凝,“你希望我怎麼做?”
“做到提醒皇上,有所準備即可。畢竟,預言之事若沒發生,确然是百姓之福,卻會引得龍顔大怒。”
長甯凝神思忖片刻,“沈侯去年如何做的,我心裡有數,照貓畫虎如何?”
“多謝殿下。”
“為何一事煩二主?”
顧月霖道:“沈侯若一再建功,會引得朝臣忌憚,弊大于利。”
這是蕭允觀望至今的客觀看法,不認為沈氏一族會支持沈瓒再次出頭,沈瓒就算心懷百姓安危,也要繞個大圈子行事。
畢竟,去年的功勞,沈瓒以沈星予的差事婉拒皇帝加官進爵的封賞,武官完全理解。到來年再表現卓著的話,五軍都督府、禁軍中官職高于沈瓒的人,都要擔心自己挪動位置。沈家嫡系隻有父子二人,實在人單勢孤。
長甯一聽便會意,笑道:“無妨,我試探一下魏運橋的态度,他大抵願意在暗中相助。”頓了頓,玩味地看顧月霖一眼,說出他的打算,“我若能力不濟,便将他推到明面上。”
顧月霖道:“殿下言重了,請魏閣老是舍近求遠,畢竟皇上看重您是多年以來的事。”
“真是會說話。”長甯笑着和他碰了碰杯,一飲而盡,“事情不難辦,隻管放心。等到你覺着可以知無不言了,再對我說出全部。”
“一定。”
長甯的注意力回到棋局,拈着棋子凝神思忖。
這件事定下來,顧月霖和三個手足放松不少。
沈星予的差事,說來其實乏善可陳,主要的不過是在禦前當值、陪皇帝出行時避免差錯,次要的就是經營人脈,不論何時何地,混個好人緣兒總無壞處。
李進之在錦衣衛的差事很是繁雜,對他并沒多少難度,區别在于,以前他是發話給手下安排差事的,現在的實際上峰其實是皇帝,務必老老實實聽命行事。
君若經過幾個月的缜密推敲,選出了五個獨當一面的大管事,讓他們相互協助之餘又相互制衡,這樣一來,減去了她大半負擔,日子越來越悠閑自在,閑來與蔣氏一起布置居士巷的宅子,或是留在竹園待客。
專程尋到内宅見蔣氏的貴客,沈夫人是第一位。
沈星予對蔣氏的看法一波三折,幸好最初與最終一緻,他也沒有跟母親說這種是非的習慣,所以在沈夫人那邊,對蔣氏一直有着先入為主的好感。
沈夫人到訪,一是由衷地向顧月霖道賀,二是想與蔣氏常來常往,再就是想見一見君若。她和長甯長公主自幼相熟,對女孩子的看法基本一緻。
當日,顧月霖聞訊,忙趕到内宅請安。
沈夫人正和蔣氏、君若一團和氣地叙談,見到他,逸出由衷的笑靥,“星予平日總說些不着調的話,什麼月霖的字兒比他的臉還好看,身手比他的樣貌還出色,也隻有見到真人才能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