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選擇,對生于皇室的人來說,無一不是滅頂之災。
可是,安陽回道:“倘若父皇無一絲體諒,兒臣甘願離開皇室。”語聲清淺,卻透着絕決。
皇帝挑眉,沉了片刻,問:“想好了?”
“想好了。”
皇帝唇畔的笑意加深,語聲很溫和:“好,你去。”轉頭吩咐劉洪,“拟旨昭告天下,安陽再不是朕的女兒,離宮之後,是死是活,與皇室無關。”
劉洪面色有些發白,低低地恭聲應是。
安陽則已臉色煞白。
皇帝諷刺地望着自己的女兒,“你生來一切,由皇室提供,朕要的回報,不過是聽話乖順,因為你除了這兩樣,一無是處。
“此番你要與皇室恩斷義絕,朕也懶得磋磨你,給你紋銀三百兩。稍後你換上平民衣物,帶上銀錢離開。”
語畢,皇帝示意内侍,“拖出去。誰若對這個外人容情,休怪朕處以極刑。”
内侍早已吓得大氣也不敢出,戰戰兢兢地拖了安陽出門。
安陽周身似已沒了骨頭,軟趴趴的,動彈不得。
她并不了解她的父親,所以也就不知道,皇帝當真震怒時,不會暴跳如雷,反倒會和風細雨地處置。
皇後一向不是聰明人,但這麼多年耳濡目染,曉得皇帝的脾性。她怯怯地後退,将步子放到最輕,想不惹注意地逃回自己的地盤。
“皇後留步。”皇帝道。
皇後心裡打個哆嗦。
皇帝的視線落在近前的書冊上,語聲沉緩:“今日事,本不該發生。你但凡是個稍微有些腦子的六宮之主,便該明白,連中三元的奇才,身上背負着朝廷與朕的厚望,絕不會提議顧月霖尚公主。
“但朕也不意外,這正如你上次不問青紅皂白,給朱國公的侄女講情;又如你閑來最喜傳召命婦,尤其是不合你心意的,轉着圈兒地給朕開罪人,丢人現眼。
“再說你膝下的那個兒子,朕要他早些開蒙讀書,你幫他拖到七歲;朕要他離京辦差,你跟朕尋死覓活。
“教子、明理、治家你無一做到,資質遠不如勤懇勞作的農婦。
“如此,不妨讓賢。你是斷然不肯的,那麼,朕廢後。”
皇後身形簌簌發抖。
他不是對顧月霖青睐有加麼?她幫他把狀元郎收為女婿不是為了他好麼?
就為着一樁事,竟觸了他的逆鱗……
廢後,還說她不如農婦?
皇後身形哆嗦一陣,又晃了幾晃,繼而暈厥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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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安陽出皇室、廢後的旨意先後曉谕六宮、百官。
翰林院裡,衆人聽聞,意外隻維持了短短的時間,繼而三五成群,開始低聲讨論因何而起。
沒有人反對,沒有人急着上折子求皇帝三思。
這是真正的實權皇帝治下才會有的局面。
顧月霖坐在案前,斟酌着更重要的事。
這幾日,長甯長公主忙着與皇帝内閣斡旋的同時,也連給顧月霖、君若傳了幾封信,商量已定下來的大事的枝節。畢竟,要想事無巨細地得到朝廷支持,她要做的便不是奔波在外,而是終日與皇帝内閣商談。
現下長甯最頭疼的事,是如何安置勢必受災的百姓,尤其需要一次性遷移的。
若急趕急建造,充其量三個來月,房子甚至還沒完全風幹加固,就要接受大雨洗禮,不出三天就得出亂子。
若通過官府征用,倒也可行,問題在于地方太散,百姓心緒不穩放一邊,安置起來也頗費時間人手。其次,就是被征用屋舍的人,少不得擔心這擔心那,不定生出多少抱怨。除非入住的是官差軍兵。
盡量讓百姓聚在一個地方,又要防止再生疫情,不是紮堆擠在一起……
顧月霖腦筋飛速地轉動着,忽地靈光一現,不由神采飛揚。
就在此時,有人走到近前,敲了敲桌面,“小子,悟到什麼大道理了?這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