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像是等了好久,已經等不及了,生氣的一跺腳,一雙杏眼瞪得滾圓。
她質問道,“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晚?”
虧得她放學在教室門口沒有看到他等自己,擔心他又被人欺負了,特地去班級找他,後來聽值班室的爺爺說沒看到他出學校大門才在這裡等。
等了好長時間,她腳都痛了。夏雪暗暗轉了下腳腕。
不過,這些她才不會告訴季陽呢。
男孩半低着頭,面上有點着急,“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不過夏雪本來就沒指望他解釋,瞪了他一眼,嘟着嘴道,“以後快一點,不要讓我等你了。”說完,背着手,趾高氣昂的轉身就走。
季陽蜷縮着手指,抓了抓衣擺,抹掉手心裡的汗。他抿了下嘴唇,埋着頭乖乖的跟在她身後,始終和她保持一個手臂的距離。
兩個人之間就差一根繩子,要不然任誰遠遠看起來,都覺得像誰家傲嬌的小公主牽着隻土了吧唧的小土狗。放在南城陳舊樸素的背景裡,像極了不搭調但卻莫名和諧的油畫。
那天的團結東院小區大概沒有了外面奔跑打鬧的熊孩子,意外的平和安靜,連狗都少叫了幾聲。
夜裡,夏雪催促着季陽,收拾好作業和文具要去睡了,忽然聽到樓道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是“咚咚咚”的砸門聲。
外面的人邊砸邊喊,“夏老師,在家沒?開開門!”
是周家明奶奶的聲音。
夏雪皺了皺眉,直覺來者不善,不想開,但對方越來越急,門被砸的直打顫,大概是吵到了鄰居,夏雪聽到越來越多的人開門問發生了什麼,也有叫罵的,這一次周家明奶奶破天荒的沒有罵回去。
夏雪沒辦法,隻好上前打開門。
一開門,就看到周家明奶奶一張焦急的臉,昏暗的燈光下,滿腦門的汗,看起來莫名恐怖。
夏雪被吓到了,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卻被周家明奶奶一把抓住肩膀,她用的力氣很大,枯瘦的手指竟像鉗子一樣。
“夏雪,你爸爸人呢?”說着竟要自己往裡闖。
夏雪當然不幹,但她人太小了,事發突然又擋不住,不過她腦子轉得快。夏建東晚上幫人開出租的事情曾經私下裡再三囑咐過她,不能告訴任何人,會讓他丢工作的。
夏雪忙說道,“我爸爸去醫院幫我拿藥了,您有什麼事情嗎?”
“去醫院了嗎?”周家明奶奶像是夢呓般,頓了身子,直着眼睛,“那該怎麼辦?那該怎麼辦?”
忽然轉身,看到夏雪身後緊跟着的季陽,眼睛蓦的一亮,沖上前就抓。
夏雪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出于本能似的,一把把人拉到自己身後。
好在這時周家明爺爺趕了過來,中途把周家明奶奶一把抱住,讓她冷靜,别吓到孩子。周家明奶奶完全不把他當回事。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周家明奶奶混沌的眼珠爆發出一股神經質,看的夏雪打了個冷顫。
“你和明明同班,你一定知道他去了哪裡!”
此時,夏雪家門口聚集起了人。大家竊竊私語,有平時好管閑事的徑自進來,一邊安慰被吓到的夏雪姐弟,一邊向周家明奶奶探聽到底發生了什麼。
問的人多了,周家明奶奶像是繃不住了,身子一軟坐在了夏雪家的地闆上,“哇”的一聲哭出來,盤着腿開始哭訴,好在她表達能力并沒有受到情緒的影響,很快大家都知道,原來是周家明人不見了。
“他之前說去同學家寫作業,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打電話去問,他同學的家長接的電話,說明明根本就沒去他家,他同學也說不知道明明去哪裡了。你說這麼晚了,明明他能去哪啊?”
小區裡有孩子的多,大家感同身受,都不由的焦急起來。七嘴八舌的出謀劃策。
“可能是在哪個遊戲廳網吧玩吧,現在的小男孩,都好玩。”可是都已經這麼晚了,哪還有什麼遊戲廳網吧開着呢。
“可能是其他同學家吧。要不再打電話問問?”
“報警吧,我看這幾天電視上一直在說人販子——”
不曉得誰說了一句,周家明奶奶像是聯想到什麼,一下子哭的更厲害了,尖利着嗓子嚷,“我大孫子要是出什麼事情,我就不活了!不活了!”
誰都沒有注意到,夏雪趁人不注意,悄悄的躲在衆人身後打了她爸夏建東的電話。
之後,夏建東是如何聯系到校長和周家明班的班主任,發動大家在學校和周邊尋找周家明的,夏雪一概不知,她和季陽守在家裡,為了确保他們安全,鄰居家阿姨還特地請纓,在夏雪家守着他們。
畢竟,都提到人販子了,多可怕啊。
夏雪看起來沒有異常,但抿着小嘴,臉白白的,顯然是吓到了,所以并沒有拒絕鄰居家阿姨留下來。
隔着花被單做成的隔檔,夏雪躺在床上輕聲問季陽,“季陽,你說,周家明真的被人販子拐走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靜了,女孩的聲帶聽起來微微顫抖。
季陽有點後悔自己的做法了,因為夏雪害怕了,他不想讓夏雪害怕。
沒有得到回複,夏雪繼續說,“那你害怕嗎?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抓着我的手哦。”
說着,隔檔動了一下,下面伸出女孩白皙的手臂,夜晚裡顯出冷白色。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的手和他的觸感不一樣,軟軟的,滑滑的,很好摸。
然後他感覺女孩整個人放松下來,還悄悄的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他可以聽到女孩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明明是她自己害怕了,卻不肯承認。
在這個普通的夜裡,季陽忽然開了竅,有點摸清楚女孩的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