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

「席思哲，明早九點來辦公室，鄭恺和念念也在。有事詳談。」

消息框裡的文字帶着常年批改論文的嚴謹，末尾的句号像枚小小的休止符。思哲擦了擦琴弦上的松香，本想陪陳若熹去上班的計劃又要泡湯了。

鄭恺的消息緊跟着彈進來：

「小師妹，你期中交的作品怎麼樣？教授該不會要公布中期考挂科名單吧？我本科跟着他時，挂過三次《複調》呢哈哈」

附帶的表情包是隻戴着學士帽的二哈，爪子扒拉着琴譜，配文「作曲人的頭發是靈感的土壤」。

思哲輕笑，想起這位博士三年級的師兄總愛把「我是教授帶大的」挂在嘴邊。她剛要回複，劉念念的消息也來了：思哲，你現在有已完成的弦樂四重奏嗎？末尾的微笑符号帶着學院派的工整，像她永遠一絲不苟的法式美甲。思哲并不想講實話便随便回複了句:師姐，我沒有，怎麼了？劉念念那邊的消息就再也沒回複過。

次日清晨，梧桐葉上的露水還未幹透。

思哲身着Burberry淺色連帽衛衣，柔軟面料貼合身形，連帽設計增添随性感。下身搭配簡約牛仔褲，褲型利落修飾腿線。

腳上是Burberry經典格子鞋，低飽和度格紋低調内斂，剪裁考究的鞋型襯托出整體穿搭的精緻感。整套搭配簡約不失格調，穿過走廊，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與遠處琴房的音階練習重疊。

鄭恺的白球鞋斜倚在導師辦公室門口，鞋尖沾着未幹的草綠色顔料——這人總說「靈感來自生活的泥沼」，上周還把工地的黃油漆蹭在她的《和聲學》教材上。

“早啊小師妹。”鄭恺晃了晃手裡的便利店飯團，包裝紙發出沙沙的響，“猜猜教授今天要聊什麼？”

“我怎麼知道，上周我都很準時的來上專業課的。”思哲說道

“傑克·維米爾國際作曲大賽，”劉念念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黑色鉛筆裙的褶皺像架緊繃的小提琴，“三年一屆，冠軍直接進柏林愛樂的委約名單。”她的香奈兒五号香水味裡混着薄荷牙膏的清涼，顯然剛在洗手間補過妝。

辦公室的胡桃木門忽然敞開，教授的銀發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澤。他穿着深藍色鋼骨紋領帶，手裡抱着三盆藍花楹幼苗，淡紫色花苞像未拆封的情書：“進來吧，站在門口像菜市場挑菜的。”

“先介紹大賽規則”教授将幼苗放在窗台，陽光穿過葉片在鄭恺臉上投下斑駁光影，“維米爾大賽要求提交弦樂四重奏作品，主題不限。C城音樂學院有兩個參賽名額，我打算從你們三人中選出。”

劉念念的脊背挺得更直了，指尖在《和聲學理論》封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鄭恺的飯團突然掉在地上，沾了灰的海苔碎像極了他去年參賽作品裡的《塵埃裡的生命力》

“先說說你們的底色”教授指向鄭恺，煙鬥尖輕點他的額頭，“這小子從本科一年級就跟着我磨譜子，這是紮根生活的耳朵。”

“劉念念”教授轉向沙發上的女子，“從外省音樂學院考來的碩士，《玫瑰圓舞曲》用十二種提琴音色變奏。”他拿起她放在桌上的鉛筆，筆尖刻着「S」大的校徽，“學院派的嚴謹是你的武器，但别讓它成為牢籠。”

劉念念的法式美甲輕輕叩擊筆記本：“謝謝教授，我記得您說過，技術是旋律的骨架。”她的語氣像她的琴一樣清亮，卻掩不住眼底的鋒芒。

最後，教授的目光落在思哲身上。藍花楹的影子穿過他的睫毛，在她臉上織出細碎的光斑：“思哲本科小提琴與鋼琴雙修，大二拿柴可夫斯基小提琴銀獎，碩士在英國皇家音樂學院交換，博士跨界作曲。你的底子不算最紮實，卻是我見過最有靈氣的創作者。”

他忽然抽出思哲的碩士交換生成績單，小提琴演奏與鋼琴即興伴奏兩門課赫然滿分：“你改編的《卡農》用提琴與鋼琴對話，讓評委以為聽見了時空二重奏。這種打通器樂壁壘的靈氣，比十年科班訓練更珍貴。”

“但年輕也意味着風險。”教授從抽屜裡拿出她的博士論文初稿，《論跨界思維對作曲的解構》被紅筆圈了又圈：“你的《碎光》用琴弦模拟瓷器碎裂，是神來之筆，卻也是險棋——學院派會說你『不務正業』。”

思哲的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陳若熹在舊改工地說的「碎瓷片像摔碎的音符」，想起昨夜在琴房把愛人的翻書聲錄進采樣庫的偏執。原來在導師眼裡，這些「離經叛道」竟是天賦的注腳。

“下周周五”教授将三盆藍花楹推給三人，“每人提交一首弦樂四重奏，主題自定。我會邀請校内校外專業的評審。”他忽然指向窗外的玉蘭花樹，“記住，音樂不是炫技大賽，是靈魂的自白。鄭恺，别丢了煙火氣；念念，給嚴謹加點呼吸；思哲......”

：别讓技法成為牢籠，”思哲接話，看見教授眼裡閃過微光，“要讓它成為托起靈感的翅膀。”

走出教授辦公室，三個人各懷心思，鄭恺忽然舉起空飯團包裝：“要不要一起去本科樓看看管弦系的排練，找找靈感啊？小師妹，”

劉念念的高跟鞋聲突然停下：“作曲不是田野調查，鄭同學。”她轉向思哲，笑容甜膩卻帶着刺，“席思哲打算繼續玩『樂器跨界』嗎？比如用小提琴拉《小星星》？”

思哲感受到掌心藍花楹的重量，她擡頭，讓晨光落進眼底：“師姐的《玫瑰圓舞曲》确實嚴謹，就像用手術刀解剖愛情——可惜我更想試試用推土機畫出星空。”

空氣驟然凝滞。鄭恺的口哨聲打破沉默：“得了得了，兩位藝術家别互相傷害。教授說了是善意競争，走啊小師妹，我帶你去聽真正的『噪音美學』”

劉念念的高跟鞋在走廊敲出急促的節奏，像極了她未完成的《憤怒練習曲》。思哲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陳若熹說過：「真正的建築師從不貶低别人的圖紙，因為每座房子都有自己的地基。」

思哲抱着藍花楹穿過圖書館旋轉門，她直奔「20世紀女性作曲家」專櫃，指尖劃過《克拉拉·舒曼書信中的和聲》時停頓半秒——上周陳若熹幫她挑的銀質書簽正夾在「女性視角下的聲部對抗」章節，金屬邊緣還留着愛人指尖的溫度。

抽出《波琳·奧利弗羅斯的聲學冥想》時，一張便簽飄落：「聲音是有形狀的，就像建築的負空間」——這是教授昨天在她《碎光》手稿上的批注。

她将藍花楹放在借閱台，紫色花瓣落在《國際弦樂比賽曆年獲獎作品剖析》封面，恰好蓋住「男性作曲家占比87%」的刺眼數字。管理員接過她懷裡的《弦樂四重奏中的性别叙事》《頻譜分析在小提琴泛音中的應用》，忽然說：「席思哲，你上次借的《微分音在弦樂中的實踐》還沒還。」

三樓靠窗的研讨間拉着米色紗簾，思哲将花盆置于譜架旁，陽光穿過葉片在五線譜上投下淡紫色的波音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