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把箭簇上的血迹擦淨,呈與姬珩,姬珩坐在塌上,把箭簇拿在燈下打量了許久。她心下奇怪,這箭簇似乎與犬戎過去使用的箭簇有些不同。
她拿帕子包好箭簇收在袖中,把目光轉向塌上的衛堰。少年麥色的臉龐被燒地酡紅,神志不清地說着胡話。她伸手在他額間一探,“怎麼這麼燙。”
她帶來的太醫猶豫片刻說,“看情形,是傷口太深,發炎了。”
“嚴重麼。”她問。
“今夜以涼水擦身,熬過今晚,方無大礙。”說話的是軍醫。
姬珩點頭,她心裡有個猜測。今夜奇襲的必定不會是犬戎,這箭簇分明是晉軍中的箭簇,衛阊離開留衛堰在此,晉軍之中,有誰想要衛堰死呢?
“今夜折損了多少人。”姬珩問。
“将軍帶領追擊犬戎的一伍隻剩五人逃了回來。”衛堰的部下說。
姬珩一訝,“是衛堰追擊犬戎這才遇襲?你把當時情形細細說與朕聽。”
“當時已是子夜時分,糧倉處傳來動靜,将軍趕到的時候,正好與搶糧的犬戎撞了個正着,犬戎的人不多,應該是知道了糧倉的位置,隻想趁夜搶奪糧食。将軍當即下令追擊犬戎,沒想到……中了犬戎埋伏。”
姬珩冷冷一笑,那裡是什麼犬戎,不過是披着犬戎衣裳的晉軍罷了!
“此事莫要申張,以免動搖軍心。”姬珩歎了口氣,又探了探衛堰滾燙的額頭。
借犬戎之名除去衛堰,讓衛堰死在周國,晉軍之中到底是誰有這個手腕和殺機呢?
姬珩本能的想到了俞添,隻是……上一世她和衛阊成婚後,衛堰也被留在了周國,俞添并沒有任何動作。
難道,俞添也重生了???
繼自己,衛阊和謝謙重生以後,再來一個俞添???這是閻王爺玩呢?!
不過,姬珩看着塌上雙目緊閉的衛堰,眼神變的怪異起來。有沒有可能重生的不是俞添,是衛堰呢?
若她是衛堰,重來一世,必定不會讓她發現這個秘密。畢竟,在動亂的時局中,隐在暗處才更有機會。況且,若真是衛堰,搞這麼一出,除了惹她懷疑之外,又能幹什麼呢?還把自己弄的一隻腳踏進鬼門關?
可是,往往越是不可能的事情,姬珩越覺得那才是可能。就像上一世誰又能想到,衛堰那狼崽子會成為最後赢家?
翌日,姬珩上完早朝,收到了謝謙的修書。謝謙告訴她,他到了齊國,齊國國君請他入朝為官,他拒絕了。他說他想遊曆完列國在考慮為官的事兒。
姬珩會心一笑,回信道,“薄言,見字入面。上一世我們在周國實施的改革失敗了,彼時以為是政令有失,但自我親眼見到晉國軍中論功賜爵的情形我才明白,政令無錯,國情不一罷了。我相信齊國之中除了晉國,自有一方天地等着你施展拳腳。”
“陛下。”青蕪步入殿中,“衛将軍醒了。”
姬珩放下竹簡,趕往軍營。
衛堰躺在塌上,掙紮想要起身,姬珩道,“不必挪動,衛堰,你好好躺着,朕有些事要跟你說。”
姬珩屏退左右,帳中隻餘他們二人,姬珩從袖中取出箭簇,攤在手心裡送到衛堰面前,“衛堰,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衛堰擡手,這動作似乎牽動了傷口,他疼地皺起眉頭。姬珩将他擡到一半的手放回原處,把箭簇拿到他眼前,翻來覆去地引衛堰看。
“陛下。”衛堰瞪大雙眼,“這是?”
“是從你的傷處取出來的。”姬珩把箭簇包好收回袖中,她盯着衛堰驚詫的表情問,“你覺得,是誰要害你?”
衛堰皺眉思索,良久,他虛着聲音道,“莫非,是别國扮成犬戎的模樣,嫁禍于我晉國,引我晉國軍中互相猜忌,人心不穩。”
“你真這麼以為?”姬珩笑道,“半點不曾懷疑過你叔父的部下?譬如……俞添?”
“陛下在說什麼。”衛堰扯了扯蒼白的唇角,“俞添對叔父忠心耿耿,怎會如此。”
确實,目前的俞添尚未顯露他的狼子野心,衛堰這猜測有理有據,毫無破綻。
真的不是衛堰賊喊捉賊麼?想到前世衛堰的狡猾程度,姬珩仍然不放心。
“衛堰。”姬珩眼珠一轉,“你遭此大難,有什麼想要的麼,朕都可以賞賜給你。”
“為陛下盡忠,是身為臣子的本分,衛堰不敢居功更不敢讨要賞賜。”衛堰說話的聲音虛弱極了。
“無妨,你不必同朕如此多禮,待朕同你叔父完婚,你還得叫我一聲嬸嬸呢。“姬珩笑笑說“衛堰,叫聲嬸嬸聽聽。”
“……”
“你不叫嬸嬸,難道,真想入朕的後宮,做朕的側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