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才送走謝謙,竟又要送走衛阊,他命衛堰整頓軍務,打點行囊。衛堰高興壞了,終于能回到晉國了,他在周國水土不服,光拉肚子都拉了幾天。雖說周室的豬肘肉好吃,但到底晉國才是自己的家。
姬珩歎了口氣,衛阊摩挲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龐,撫平她皺起的眉頭。他倒是高興的很,“姬珩,你是舍不得為夫麼?”
姬珩冷笑,睨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你自己說的要做姬氏的倒插門,這就是身為一個倒插門的覺悟麼?”
衛阊“嗯”了一聲,“那陛下以為,阊應當具備什麼覺悟呢?”
姬珩道,“父皇這一脈隻我一人,垣兒四年後才會出來呢,你說……我是不是應當再納個側室。”
衛阊支着頭,竟贊同地點點頭,應和道,“陛下心中有合适的人選麼?”
姬珩眼眸一轉,“你的侄子衛堰就挺不錯,人長得挺俊,最重要的是人家年輕啊。那像你,一隻腳都快踏進鬼門關了。”
衛阊哈哈一笑,“姬珩,你的周禮都念到哪兒去了。不過,倒也不是不可,我死了,你總是要改嫁的,與其便宜别人,何不便宜自己人?”
姬珩氣的一腳踢在他的小腿肚上,斥道,“忘了你晉國野蠻之地,你說的對,你死了便死了,我姬珩絕不會為你傷心難過,我們之間從頭至尾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政治聯姻罷了。”
“叔父,軍務已經打點完畢,可以出發了。”衛堰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馬車外。
姬珩,“……”
不是,衛堰聽到了多少?
“嗯。”衛阊沉聲應道,“犬戎此次元氣大傷,短時間不會再來,留五千精銳在此,餘下的同我回晉國。”
“是。”衛堰聲音雀躍地像隻即将歸巢的鳥。
“衛堰,你留下。”衛阊又說。
“是。”衛堰下意識地應了,“啊?”
姬珩也瞪大了雙眼,衛堰接下來的話讓她恨不得爬上阕樓再死一次,“叔父,堰尚未及冠,請叔父三思。”
“……”
姬珩的腦袋裡竟然浮現起衛堰身穿嫁衣,淚眼汪汪一臉無辜地撲在衛阊身上哭喊“我不嫁”的情形。
“正是因為你尚未及冠,才要放你在軍營曆練。倘若犬戎去而複返,這五千精銳任你驅馳。”衛阊的聲音冷了下來,“你不願意?”
衛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應道,“是,叔父。”
可憐的衛堰就這樣被留在了周國,他看着衛阊的車駕留下的車轍印,眼中滿是眷念和不舍。到底是個孩子,姬珩覺得與必要向他解釋清楚,她方才隻是拿他激将了衛阊。否則,日後的衛堰若回想起這段擔驚受怕的時光,隻怕是也會把她綁起來千刀萬剮。
“衛堰。”姬珩笑眯眯地叫衛堰的名字,衛堰擡起頭來,姬珩道,“方才,隻是同你叔父戲言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犬戎這一月裡也不會再來,不如随朕入宮,朕備上你愛吃的豬肘肉怎麼樣?”
“陛下怎知,犬戎不會再來?”衛堰并沒有被姬珩蠱惑,他更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放心吧,不會再來的。”姬珩沒有回答衛堰,她自然不可能對他說,因為上輩子犬戎沒有來。
衛堰被姬珩拖進了周王宮,姬珩果然如她所說命周室廚子備下了豬肘肉,姬珩在衛堰面前坐下,大手一揮,”吃吧。“
衛堰夾起一塊肉來送進自己嘴裡,笑彎了眼睛,“好吃。”
姬珩心滿意足地站起身來,“你慢慢吃,朕去勤政殿處理政務,你用完膳後在宮中不必拘束,也可去太學聽夫子講學。”
姬珩走了,留下一個宮人貼身服侍。衛堰咽下口中嚼爛的肉,端起一旁的茶水漱口。他瞥了一眼案上色澤鮮豔泛着油光的肉,皺起了眉頭。接着他招來一旁的宮人,指着桌上的肉說,“把它吃了。”
宮人遲疑道,“這是陛下賜予您的。”
“陛下賜的就是我的,我命你把肉吃了。”衛堰睨向她,這一眼讓她頭皮發麻,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她被衛堰摁坐在案前,衛堰的聲音輕輕的,“記住,這盤肉,我很喜歡吃,吃的很幹淨。”
*
衛堰“吃”完肉,回到軍營之中。姬珩笃定犬戎不會來,那裡曉得,衛阊走後第十天,犬戎竟然去而複返!
當夜,姬珩在睡夢中被青蕪焦急的聲音叫醒,她披衣而起,青蕪急切地說,“陛下,軍中有人來報,犬戎夜襲,晉國衛小将軍身中箭矢,恐怕兇多吉少。”
姬珩一驚,“怎麼可能,人在哪兒?”
青蕪說,“在軍營,據傳話的人說,傷勢太重無法挪動。”
“帶上太醫署的太醫,随我出宮去軍營。”姬珩待不下去了,她急切的想要知道衛堰的傷勢,和犬戎奇襲的情況。
衛堰傷勢果然很重,姬珩在衛堰的營帳外正撞上端着一盆血水的軍醫,她閉上眼睛,等着腦中暈眩之感退去。
青蕪掀開帳簾,姬珩疾步進入營帳。塌上衛堰傷口已經包紮完畢,處于昏迷之中,一旁的案上還放着沾着血的箭簇,應當是從衛堰的身體中取出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