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王都内,關閉近半月的集市重新開啟,晉都又恢複了往日裡的繁華景象。衛堰在魏都外大獲全勝,獨留齊軍與晉軍對抗。兩軍對峙,晉軍不戰而勝。
衛堰率一萬餘衆回到晉國,從北門至王宮的這一路,夾道兩旁百姓簇擁,争相呼喚着衛堰的名字。
晉國處于西陲貧瘠之地,被中原衆國視為蠻夷。西北狂肆的風和酷烈的太陽打磨出晉國比任何一個國家都要強的意志力。這個國家的臣民崇尚武力,全民皆兵。所以,當衛阊推翻軟弱的晉王室自立為君的時候,上至貴族下至百姓無不歡欣鼓舞,認為衛阊是那個能夠帶領着他們離開西陲,告别貧瘠的君主。
此刻,正如曾經相信衛阊那樣,他們也同樣相信眼前這個騎在高頭大馬上,在關鍵時候解晉國圍城之危的少年,是繼衛阊之後,晉國的又一希望。
盡管,這個尚未及冠的少年,隻是初次顯露鋒芒。
衛堰立在晉王宮外。長階之上,他的叔父衛阊正立在殿前,身後站着文武百官翹首以盼。他們誰都沒有料到,這個跟在衛阊身後的,默默無聞的少年竟會在一夕之間成長為殺伐果決的将領。
衛堰的這一招“釜底抽薪”徹底粉碎了魏齊兩國拖垮晉國的奸計。
“恭迎公子回國。”衛堰拾級而上,前方百僚躬身參拜的聲音震耳欲聾。衛堰知道,這一世的自己,再不用被俞添逼到有國不能回,累累若喪家之犬的地步!
“衛堰。”衛阊已是衮服加身,頭戴七珠冠冕,衛堰看不清衛阊冠冕下衛阊的樣子,但從他的聲音裡依稀能夠聽出幾分自豪。
“此次,你功不可沒。”衛阊拍了拍衛堰的肩膀,沉聲說,“你長大了。”
衛堰竟從這短短的一句話裡品出了一絲笑意。記憶裡的叔父,在外頭從來是雙目含笑,在自己面前向來冷言冷語。
“叔父。”衛堰拱手,垂眸而立,“幸得陛下示警,還要多虧了陛下。”
“公子妄自菲薄了。”出聲的是俞添,他臉上似有欣慰之色,藏在袖中的手卻緊攥成拳。
此戰之後,他在晉軍之中的威望,大不如前。
“哦?”衛阊扶起衛堰,身後文武百官退至兩邊,叔侄二人一前一後進入殿中。衛阊問道,“孤沒能如約前往周國,姬珩她有說什麼嗎。”
“沒有。”衛堰看着他叔父的背影,在聽到沒有的回答時,衛阊的步子頓了頓,隻是一瞬又恢複如常。衛堰想了想。補充說,“陛下心知叔父并非無故違約,故陛下不曾有半句抱怨。”
鐵石心腸的女人,衛阊在心裡笑罵。
他“嗯”了一聲,道“她向來如此。”
衛堰沒有說話,鐵石心腸麼?似乎,并非如此。
*
鐵石心腸的女人陷入了兩難之境,原因無他,被衛堰出其不意打到魏都的魏國遣使者來,說要讓她主持一個公道。
“主持公道。”姬珩将一卷竹簡狠狠摔擲在地上,“魏君這老狐狸是把朕放在火架上烤。”
青蕪拾起竹簡,放回到姬珩的案頭。姬珩偏頭睨她,“撿回來做什麼。”
青蕪笑着把粟米粥端到姬珩面前,“陛下再生氣,竹簡無錯,陛下的身體更無錯,錯的是魏君。陛下,先用膳吧。”
這那裡還是一月之前跪在她面前瑟瑟發抖的丫頭?
“青蕪。”姬珩端起粟米粥,撚着勺子小口吃着,“你膽子越發大了。”
“陛下息怒。”青蕪緩緩跪下,“青蕪知錯。”
雖跪着,眼睛絲毫不見躲閃,那裡有半分懼怕的模樣。姬珩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女帝,是不是當的太失敗了?
“魏君這老東西想要朕加入到他們三國相争中。朕若出面,其他幾國必定也會加入進來,屆時就不單單是三國之争這麼簡單了。”姬珩啪一聲把碗放下,“這渾水,他們摻得,朕摻不得。”
“陛下。”青蕪想不明白,“他們幾個争他們争好了,他們争的越狠,我們不就越開心麼?”
“朕一旦在這裡頭表态,朕就是偏幫一國,公然與晉國翻臉。衛阊他此時騰不開手料理周國,日後倘若與周室翻臉率兵讨伐,便是昭告天下我周室最後一點體面也蕩然無存。”姬珩說到這兒,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一旦撕開這道口子,屆時,我周國就徹底淪為虎狼獸群中的一塊肥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