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命子隅把公子垠綁起來,收掉他身邊一切能夠用來自殺的東西。子隅為了萬無一失,寸步不離地守在公子垠身邊。
衛堰向姬珩告辭,姬珩叫住他,“衛堰,方才你向着朕的那番話是真心的麼,不許思考,回答朕。”
衛堰果然不假思索,“陛下,堰從不說違心的話。”
他沉默了會兒,“陛下在顧慮什麼呢,陛下從前從不曾在意别人對陛下的評價,如今又為何會在意一個渣滓的污蔑呢。”
“你怎知,朕從前不曾在意别人的評價。”身後腳步輕響,姬珩朝他走了過來。
衛堰心裡一緊,“陛下登基時,都說陛下有愧先祖,陛下不是任人評說,一聲不吭麼。”
“是麼。”姬珩停了下來,輕聲問道,“你那時才多少歲。”
“那時堰年紀尚少,隻不過聽叔父在堰面前評價陛下。”衛堰面不改色,心跳的頻率卻驟然加速。
“哦?”姬珩笑了起來,“你叔父他,如何評價朕的。”
衛堰揣摩着衛阊的心思,緩緩說,“叔父說,若陛下生在晉室,衛家将會甘願做陛下的臣躬,晉室不會姓衛。”
曾幾何時的床第間,姬珩問衛阊,“你原本可以取周室而代之,為何要答允朕同朕聯姻,衛阊,為什麼呢。”
衛阊把玩着姬珩的頭發:“阊愛慕陛下,很久了。”
姬珩凝視着他,沒有說話。衛阊笑笑說,“其實,倘若晉室有一位君主如同陛下這樣,阊仍舊會悉心輔佐。阊沒有大的野心。”
姬珩唏噓着說,“我有心無力,你有力無心,真是可笑。”
衛阊摟緊她說,“姬珩,你若願意信我,便從晉國開始吧,你在周國實現不了的,在晉國都能一一實現。”
姬珩離開他的懷抱,冷冷地看着他,“衛阊,收起你的算計,我姬珩不可能與虎謀皮引狼入室。”
衛阊抿着唇,良久,他哈哈一笑,“姬珩,你真是個狡猾的女人。”
姬珩莞爾,“衛堰,你叔父他其實隻是一隻假老虎,他對你嚴厲,是因為他對你寄予厚望。日後朕同你叔父成親,即使有了孩兒,也不會阻撓你什麼。朕知道你的野心,你若信朕,周國就是你的開始。”
話已經挑明,衛堰也不再僞裝,“陛下怎麼知道的,堰并沒有露出馬腳。”
姬珩說,“其實最先察覺出異樣的不是我,是你叔父。”
衛堰轉身面向姬珩,姬珩接着說,“以我對你叔父的了解,你叔父若非知道你并非從前那個魯莽輕率的衛堰,不會任你放棄晉國大好的機會回到周國。正因為他察覺到了,才放任你來到周國,他信任那個他曾經悉心培養過的衛堰。”
“叔父修書告訴你的麼。”衛堰垂眸問道。
姬珩微微一笑,“衛堰,我和衛阊之間雖說各懷心思同床異夢,但到底夫妻一場,竟連這種默契也沒有麼?”
衛堰抿唇沒有說話。
姬珩接着道,“再者,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衛堰,朕見過你少年的模樣,上輩子見的最後一個人也是你,你是什麼樣的,騙的了我麼?”
衛堰擡起頭,他試圖在姬珩的眼睛裡找出一絲他想要的東西,也許是怨恨,也許是别的,是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
然而沒有。
他不死心地問,“你不恨我麼,姬珩,是我不肯放過你,你若不自己跳下去,我也不會讓你活着。你怎麼會試圖拉攏我呢,你該恨我。”
在衛堰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感情比恨來的更濃烈了。至于愛是什麼?他不知道,因為他從來不曾擁有過。
他的母親生了他,但不愛他,把愛都給了那個懦弱無能的男人;他的叔父栽培他,也不愛他,叔父的愛全給了姬珩;後來,他登基為帝,把天下攬進了懷抱,他後宮裡的女人倒口口聲聲說愛他,但他不再需要愛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衛堰,若換了我,也會這麼做。”姬珩毫不在意地說,她真的不恨衛堰。
“不。”衛堰堅持說,“你不應該不恨我。”
“……”姬珩皺起眉頭,她不理解衛堰的堅持,“衛堰,朕若說朕恨你,又能怎麼樣呢?”
“我從不允許恨我的人存在。”衛堰說。
姬珩點頭,表示理解,“我也是,大家都這樣,所以……”
“你還是要殺掉我?”
“……”衛堰迷茫了,殺掉姬珩麼?
姬珩輕笑起來,“衛堰,你其實沒有長大,你仍然是一個分不清愛恨的人。”
“衛堰,薄言說我死後你沒有為難垣兒,從這一點上來說,我不光不會恨你,我甚至有點感激你。”姬珩深吸一口氣說,“從我睜眼的那刻起,就決心這輩子再不會走上輩子的老路,我們和解吧,就讓上輩子的事情留在上輩子,多我一個盟友,你的路會平坦許多。”
姬珩伸出手來,“擊掌為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