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為什麼不告訴姑姑呢,她會理解你的。”姜姒擦着眼淚。
衛阊的手一頓,堅定地回絕道,“阿姒,别告訴她,别讓她知道。”
他把姬垣放回到姜姒懷裡,眼裡流露出濃濃的不舍,他咬咬牙,披上鬥篷,在宮人的掩護下出了宮。
姬珩做了個好長的夢。
夢裡上輩子的事情走馬觀花地在她的眼前浮現。從先皇崩逝,她登臨帝位,到與衛阊大婚,生下姬垣,最後衛阊猝然長逝,她與衛堰兵戎相見跳下城樓。明明隔了兩世,竟又仿佛發生在昨日。
這時,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嬰兒哇哇的啼哭聲,姬珩知道,自己該醒了。
她睜開眼睛,看到姬垣葡萄一樣圓溜溜的眼睛。竟像是知道姬珩醒了似的,哭泣聲戛然而止。那黑葡萄似的眼睛還沾着淚,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陛下。”青蕪順着姬垣的視線看了過來,“您醒了。”
“朕,睡了多久。”姬珩問,她揉了揉發漲的腦袋,宮人扶她坐起身來。
“您睡了一天一夜。”青蕪把姬垣抱到她面前,姬珩接過姬垣,姬垣雙手雙腳在襁褓裡動個不停。
姬珩點點姬垣的小鼻子,目光被他胳膊上晃來晃去的玉佩吸引了。姬珩握住玉佩,上頭的麒麟紋樣看起來十分熟悉,姬珩扭頭問青蕪,心裡說不出在期待着什麼。“誰來過麼。”
青蕪說,“沒人來過呀,那玉佩似乎是王姬贈與小殿下的。”
“姜姒。”姬珩喃喃的說,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竟無比希望青蕪告訴她說這玉佩來自衛阊。
不是衛阊的,甚至姬珩生産後的一月裡,衛阊都沒有一點消息傳來。
不久,晉國使臣抵達周國,帶來一個姬珩做夢都沒有料到的消息。
“陛下,晉國俞添謀反犯上,刺殺君上,公子堰率軍平叛。君上生前留下旨意,着公子堰繼立為王。新王不日将前王周國,請陛下正式冊立新王為晉國新君。”晉使滿臉沉痛,向姬珩陳詞。
“你說什麼。”姬珩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笑着問,“你說的君上是,是衛阊?”
“陛下。”晉使老淚縱橫,“賊子俞添刺殺了君上,此人已被公子堰于集市口千刀萬剮,陛下與我王伉俪情深實為臣所不忍,陛下節哀。”
“胡說八道。”一卷竹簡飛擲出去,啪地一聲仍在晉使面前,姬珩聲色俱厲地問,“你可知擅傳國君崩逝的消息,是什麼下場?”
晉使誠惶誠恐地跪在姬珩面前,“陛下,外臣就是有九條命也不敢犯此大罪啊。”
姬珩渾身筋骨似乎在那一刻被盡數抽盡,她幾乎癱軟在勤政殿上,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半晌才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衛阊他,怎麼死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她握緊拳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是被刺殺在晉王宮外麼。”
晉使臉上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吞吞吐吐地說,“君上他,為美人所惑,于半月前的夜裡死于寝宮之中。”
一顆巨石撲通一聲投入到姬珩的心湖裡,掀起的驚濤駭浪快将她整個人掀翻。
她遣退晉使,獨自坐在勤政殿裡,從上午坐到傍晚。
直到深夜,青蕪進來想要點燃殿裡的燈燭,姬珩說,“别動,就這樣,朕一個人待一會兒。”
青蕪吹滅手裡的燭火,摸黑靠近姬珩,緩緩跪在姬珩面前,她沒有勸姬珩節哀,隻是低聲說,“陛下,小殿下今日沒有見到陛下,哭了許多次,也不肯讓乳母喂奶。哭累了睡着了,醒來又接着找陛下。”
“陛下,您已經在勤政殿待了一天了。”青蕪把頭埋在地上,“您不吃不喝,小殿下也不吃不喝,就當是為了小殿下。陛下,死去的已經死去了,活着的人卻要好好活着呀。”
“青蕪,你信麼。”姬珩看向青蕪的方向,“衛阊被美人所惑,你信麼。”
青蕪搖着頭說,“奴婢不信。”
姬珩問,“為什麼。”
“那日祭祀宗廟的時候,奴婢親眼看到晉君不顧自身安危将陛下護在身後。這樣的人,奴婢不信他會被美人所惑。”
“那他怎麼會覺得,朕就會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