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己的衣服,身上挂着最後那條纖細的吊帶禮服,磨損之後掉在地上幾顆不菲的裝飾寶石,可憐又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
席承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尖。
他實在不想變成怪物的模樣行走,可是,實在是……
“阿嚏。”
一噴嚏,席承胳膊肘抵着草地,縮小成漆黑一團。
輕巧矯捷的身影躍了幾步,跳進一棟低矮的别墅裡,庭園的花草修剪了不知多久,雖然整齊,還是有一些青綠色的嫩芽抽長出來,在半夜冷風中搖擺。
黑貓的爪子踩在草地上,完全沒有聲音,隻要他想,可以不洩露出一丁點氣息。
仰起頭,二樓是巨大的半開放式陽台,上面爬滿了花藤,這時候早已經沒有花,隻剩下綠油油的葉子,裡面是一層沉重的灰色簾布,正常情況下,中間不該有這層簾子擋着,更不該在無人的别墅區碰見半開的窗。
這戶有人住?
席承短時間強行略過生長期,心智是是年少天真,可他不傻,一看到這種情況,第一念頭就是躲起來,不要被送去奇奇怪怪的地方。
之前灰狼念了很久以前的事,席承多多少少能分辨出來什麼意思。
他不能被發現,不能被送進什麼見鬼的變态研究院。
轉身就跑。
四肢爪子在這段時間裡用磨合習慣了,接受現在的能力,他可以輕輕松松地換個地方休息,至少不是在牆外面,頂着冷風吹。
什麼?!
“喵”聲一半,柔軟的草坪陷下去一個個坑洞。
黑貓反應極快,在掉落的瞬間,立即借力彈跳到地面,剛松口氣,又在提心吊膽的憋氣中無聲墜落。
……又是一個坑!
誰這麼缺德?挖了一個又一個。
這種問題,大概隻有面對面了,它就能恍然大悟。
擡頭是圓圓的天,黑漆漆的,沒有星光,單靠路邊的燈光,那也太遠了,看不清什麼,黑貓瞪着一雙繁花金瞳,看了看爪子。
誰會在家挖這麼深的坑?
坑的四周也是圓圓的,摸上去光滑,不知道塗抹了什麼東西,味道也怪。
黑貓嗅嗅自己的爪子,有點嫌棄,壓抑着潔癖的天性,他一點都不想舔。
前花園裡風吹的常青樹簌簌作響,白噪音讓失去大部分警覺習慣的席沐寒睡了個好覺。
二樓陽台邊沿。
三花貓坐在黑狸花的尾巴上,讨論完便宜兒子失蹤的事,懶洋洋地半睜着眼,偶爾觀察一下花園裡的陷阱。
這是那個外來人幫它們升級改良過的捉老鼠神器。
海域區的别墅區鼠類鳥類本來就少,雖然它們不吃,但天性是定了型的,總是想讓它們去捉幾隻玩兒玩兒。
三花:“這都多久了,她身上的味道一直沒變,可以确定就是我們那傻兒子随便找了個人類認主了。”
“養成那樣,他不随便找株花花草草認主就不錯了。”黑狸花擡頭的動作有些慢,它總是慢慢的、懶懶的,和以前一點相似的模樣都沒有了。
聽不出黑狸花貓哽咽了聲,“我沒想到,我們還能活着,他……主子也還活着……這樣已經很好了,這……都是天意。”
“他們得不到妖神的能力,就想毀了他這最後一脈……哎,本來想着玉石俱焚呢,讓楊東斷後,誰知道他也落了軟肋在新國那兒……楊東還算有良心,死前改了墜機地。算了不提了……”
三花長歎一聲,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用最後一點力氣。
建國後不能成精,哪怕是仙緣洞府外的山成了氣候,一些組織都會想辦法找能人異士,來盯死山怪的生機,哪怕灌入山體幾噸汽油,都不允許一個小小的山精存在,更何況是……大妖的後代。
其實,以‘貓’的形态成精,稱不上什麼妖神。
但,抵不住貪婪的人類對他們能力的向往和禁锢,得不到,就毀掉。
千萬年來,到這一代,未成正果的妖,大大小小折損在人世間無數。
現在剩下妖貓,成了妖神。少部分人盯着将要成形的精怪下手,直到妖貓的消息傳出去,添油加醋的輿論越傳越廣,很多人對它敬畏,直到有人盯上了它們主子……
它們盡力去保護,臨死前,還以為這幾百年的修行歸零了。
沒想到,殺紅了眼的它們,挨了幾槍的它們,會回到這裡。
很多年前,這裡剛建成的時候,就沒有幾戶人住,大都是海外的富豪,打仗時,飛機都不敢從這裡經過,安靜的可怕。
是絕對安全的地區。
它們用累積了很久很久的錢,買下了這裡的一棟兩層别墅……
人身的時候,斷手斷腳,子彈從胸膛穿過,口鼻往外汩汩湧血,早該死了的身體,醒來卻沒少胳膊斷腿,房子裡準備了很多口糧。
泛黃的筆記本第一頁寫着潦草的一句——
未死,勿念。
想不通到底怎麼回事,是誰救了他們……
人身受損嚴重,變不回去,行動懶洋洋,時而遲緩,時而敏捷,越來越像原身的天性,久而久之,它們開始放緩心态。
躺平,等着。
陷入回憶的兩隻花貓聽到一點點動靜,就見一團黑漆漆的小影子往花園裡面竄。
然後,啪叽。
三花直愣愣的望着下面有點熟悉的一團黑,說:“老黑啊,你看那兒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