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竟翻身落下馬去,華美的太子衣袍瞬間被張牙舞爪的樹枝劃破,此刻的他潦倒萬分,可箫昃衡絲毫顧不上,他甚至連慌亂奔跑的馬上的箭筒長箭都無法扯下,唯獨一彎赤木弓橫在野獸面前,毫無威懾!
是真的!
沈落鸢的一顆心直接從胸膛蹦到嗓子眼!
她親眼見到了太子箫昃衡面臨的危險情境!
獵場外部早就經過清理,許多年不曾有過猛虎。當下除了這隻巨大的老虎,還有幾隻虎崽!
一-大三小團團圍着箫昃衡!
而箫昃衡的身旁,那匹由當今陛下賜下的勇俊馬兒早就張皇失措,馬身垂挂的獵物一個一個滾落在地,空氣中裹挾着濃郁的血腥味。
難怪會吸引來這樣的猛獸。
誰能想到,帶着尖利武器和人馬入獵場打獵的獵手一朝也會變成悲慘的獵物。
一時之間,沈落鸢竟不知是箫昃衡沖撞了這老虎一家,還是這惡虎一家早就把箫昃衡看作盤中之餐。
惡虎竟也不着急撲殺獵食。
樹葉嘩嘩落下,惡虎隻打頭,逗弄着一步步靠近,徒留箫昃衡蹬腿後退,惶恐驚懼。
“救駕,快來救駕!”
“來人,快前來救駕!”
“朔一!碩二!你們在何處了?還不趕快救下孤,将這猛獸趕走!”
聽到最後一句,沈落鸢渾身一抖,柳葉兒般的兩片眉頭驚懼挑起,甚至她高高束起的馬尾也随之而動。
朔一,碩二!
就是夢境之中箫昃衡上輩子的貼身暗衛!
這兩個人現在的她還從來不曾見到過,但光是聽着那個名字,她就忍不住徹體生寒。
是意外嗎?還是巧合嗎?!
眼下這一樁樁、一件件,同那個悲絕夢境都無比重合!
沈落鸢不敢繼續往下想,太子式微情境就在眼前,她的指尖已經搭上了腿邊箭筒的箭尾飛羽,撚動着飛羽,心卻怦怦直跳。
救!?還是不救!?
如果救下,一切又要如同夢中那般!?
原本停靠在一隻箭羽的手蓦然握緊箭筒所有的箭,生生磕着掌心失血顫鳴。
囿困于猛獸之間的太子終究和夢裡成熟穩重的兇煞不同,他青澀而惶恐,失去所有帝王威嚴……
沈落鸢繃着全身肌肉,從箭筒裡慢慢抽出一隻長箭。
彎弓拉起,箭上長箭蓄勢待發。
暗處的她,指節牽扯的那隻長箭已然瞄準了碩大虎頭。
“嗷!嗷!”
那猛虎已經蓄勢待發,關鍵時刻,太子仰天一聲驚天哀鳴,凄厲生寒,猶訴悲切:“孤不該今日命絕于此!”
是啊,太子不該命絕于此!
那她呢?!救下他,他日命絕皇宮的就是她和沈氏一族!
一股血腥湧上喉間。
最終,她弓弦洩力。
關鍵時候,另外一隻長箭比她放下彎弓的時間還要慢下幾息。
赤箭飛出,精準射向惡虎的腹部。
還有誰?!
沈落鸢忙收起長箭,錯愕四望。
又是一箭飛出,那兩箭卻都未一擊斃命,徒引惡虎劇痛鳴号,這頭巨大的猛獸驟然将所有怒氣釋放在眼前的太子身上。
下一刻,就張開血盆大口。
“太子殿下!”
飛馳前來救駕的另一位鵝黃-色騎裝女子驚懼哀嚎。
太子華美的腿骨外袍湧出汩汩熱血。
該女子俨然有幾分實力,新的一支長箭射中猛虎腹部,随後她再次搭箭上弓,這次終于精準射中正在啃咬太子腿骨的餓虎頭顱。
她在暗處看着太子被暗衛迅速帶走,連帶着那一名女子,也一同離開。
就如同上一輩子,她也跟着太子離開一般。
所以,她終于逃脫那般命運了麼。
夢呓般的夢境如同瓷片般破碎。
熱血重新沸騰,她終于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不過,一切已然不同了。
恍然改命,這一世的太子被另一名女子救走。沒事了,這一世不是她救下的太子,所以,這一世也不該她嫁于太子。
她的身體到現在還在劇烈的顫鳴着,我忍着繁雜的情緒,探手摸向了箭頭旁邊垂挂着的水囊。
最後一口桂蜜羊奶入口。
她含-着綿密醇厚的奶液,擡眼多了幾眼原處被留下的猛虎屍體,還有旁邊圍着死虎嘤嘤哭泣的四隻小虎,小家夥們正是生長的時候,毛發蓬松,眼睛滾圓,那牙口卻毫無威懾力,虎鳴若貓兒打鬧。
隻多看了兩眼,沈落鸢正欲離開,頭頂突然垂落一枚青澀的果。
她蹙眉颔首,當即反應極快的握在手中,随着方向看去,就見少年斜依樹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眉眼深邃,流俗驚豔。
沈落鸢錯愕地看着他。也一眼認出了他。
是他!?賀庭雪!
明明,夢裡的她并非在此地與他初識!
但眼下這些都不是關鍵,要緊的是她的一切行徑,賀庭雪是不是都看在眼中!
賀庭雪看到了她搭弓,卻并未救下太子!
這若是傳了出去……
沈落鸢無聲警惕了起來。
她以為對方會威脅、會脅迫,甚至因此要求她的父親為他做些什麼,就像上輩子父親被箫昃衡明裡暗裡要求着,做了很多事一樣,賀庭雪是不是也會……
沈落鸢等了很久。
久到她險些忍不住,意欲先發逼問,就聽少年兒郎的聲線襲來。
同她熟悉的京中讀書子弟的端方雅正截然不同,少年這聲歎息吊兒郎當的。似是同情,又似無聊時的無端探尋,可最終浮躍于沈落鸢耳中的,卻是懶散中裹挾着的那幾許漫不經心的戲谑玩味。
“真可惜,這一箭下去,你本可成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