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第二日一早被送到紀府的,送信的乞丐謹慎,不讓門房代為轉交,非要親自交到紀筠手中才肯離去。
紀筠回到明和院,展開信紙。這是徐頌送來的是一封感謝信。
——上京事已了,謝過姑娘良計,陛下已允我告老還鄉,恐難見姑娘一面,故書信一封,聊表謝意。
弘兒病已痊愈,姑娘之恩沒齒難忘,姑娘要辦之事我已安排妥當,姑娘隻需靜候佳音。
蠟燭将盡,借着最後一簇火苗将紙點燃,火舌頃刻間舔舐而上的刹那,紀筠将信紙扔如鐵盆中,很快吞沒殆盡,化為灰燼。
紀筠杏眼被火光映的明亮,為其原本淡然的神色更添冷漠。仿佛這一切都是一場博弈,隻要能赢,可以不顧手段。
事實的确如此。
在陰謀詭計面前,她也曾像蝼蟻一般,任人宰割,如今的一切,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瑞王被軟禁在王府,府外有殿前司的人把手,他出不去,是以并不知道早朝時的風波。
徐頌攜妻兒連夜離京,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在他走後,京中傳起瑞王結黨營私的謠言。
這些都不算什麼,最緻命的還是瑞王和景王有牽扯,文昭帝聽聞此事龍顔大怒。
文昭帝最忌諱兒子和朝中大臣拉幫結派,隻要他還在位一天,就不允許任何人爬到他頭上去。
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兒子。
曆朝不乏為奪皇位弑父、殘害手足之人。文昭帝不希望他的兒子變成那種人,所以一直在平衡三個兒子之間的勢力,達到一個相對的平衡。
朝中的都是他的臣子,理應對他唯命是從。瑞王屢屢觸犯文昭帝的忌諱,甚至還與景王做了這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惹得文昭帝不悅。
一件一件事接踵而來,瑞王在府中得知此消息之後,當即腿一軟,癱在地上,眼中是從未有過的絕望。
“怎會如此……”瑞王喃喃自語。
他本以為,隻要此事風波一過,文昭帝即便對他心有芥蒂,但終究兄弟一場,不至于對他怎麼樣。
現在瑞王算是知道了,背後之人招招緻命,顯然沒打算放過他。
可這背後之人又是如何知道他和景王之間的事的呢?他的确是景王的人,素日裡在外人看來瑞王從未和哪位皇子走得近,更不會有人知道他和景王之間還有密切往來。
他們極少有書信往來,大多數派心腹傳話,瑞王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大理寺中,蕭羅依的待遇一夜之間和往日天差地别,平日裡這個時候都會有人送來吃食,而今日都這個時辰了,送吃食的人遲遲沒來。
不僅如此,往日隻要一呼喊,那些獄卒便會過來,而今日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對她的呼喊置若罔聞。
蕭羅依揉着餓着的肚子,不甘心地坐回床榻,總覺得哪裡不對。這間牢房裝飾富麗,應有盡有,相比起牢房更像是女子‘閨房’。
因為她知道,她父親一定會救她出去的,她現在還是郡主,那些人竟這樣對她。
想到這,蕭羅依越加煩躁,拂手間小幾上的茶盞滾落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聲音清脆。
外頭的獄卒似是被這吵鬧惹得不耐煩了,終于忍不住警告:“還沒到飯點吵什麼吵,都這個時候了,還以為有人會好吃好喝供着你呢?”
獄卒隔着鐵門冷眼看着裡面的人:“你若在不能安靜,我就割了你舌頭。”
蕭羅依被這獄卒吼了一嗓子,差點沒回過神來,想起他後面的那句話,當即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緊咬牙關,微微發顫。
因為她看得出,那獄卒說的話不似作假。
她眼淚奪眶而出,似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獄卒方才說的那番話在暗示着外面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而她,可能永遠都離不開這了。
今日早朝的時候楚明霁也在場,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并不意外,隻是有些納悶。
回來後陷入了沉思,在這條故事線上,有些東西并沒有按照既定的軌迹發展,這樣的可能隻有一個——那就是有影響這件事發生改變的因素。
“你近來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蘇府的書房内,蘇沐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難道還在為皇帝為你婚事着急的事煩心?”
楚明霁這人一身反骨向來随心所欲,隻要不是他喜歡的,任誰強賽給他,他都不會點頭。
然而文昭帝執意要楚明霁娶妻,這些日子已經明裡暗裡暗示了多次,蘇沐以為他是在為這事煩心。
畢竟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不是因為楚明霁有軍功,又是大定難得的将才,文昭帝對其還未到撕破臉皮的時候。
不然賜婚隻是一道聖旨的事。
“我為何要為此煩心?”楚明霁莫名奇妙地看他一眼,扯了一下唇:“我又無家業需要繼承,做個閑散的武将,無拘無束多自在。不像蘇大公子你,需要繼承者偌大的家業。”
嘴上說着不在意,蘇沐還是注意到他眼中黯然一閃而過。
楚明霁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将軍,也是個孤兒,無人知曉他的過往,經曆了什麼,無意中談起此事也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文昭帝用人謹慎,曾派人查過楚明霁的背景,他是個孤兒,幼時投了軍,後來上了戰場,因為過人的毅力與領兵能力,在戰場拼出了一身軍功。
叫那些匈奴聞風喪膽,同時也揚了大定國威。
這樣沒有背景的人,又是平民出身,是最适合做上位者握在手中的棋子的人。
抛開文昭帝不談,想要拉攏楚明霁的世家大族不計其數,無一不是為了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