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彬之像有些意外。連旁邊在看書的安雙,都跟着哇了聲,燃起了八卦之心。
黎頌微笑着。
把江時晚往前,推了推:“程先生。昨天,你受傷的時候,時晚特别心急。我還從未見過,她對哪個病人,這麼上心。”
這回輪到,江時晚沉默了。
不停輕戳她:“都讓你保密了,别說了啊。”
“對了,你不是記者,想采訪更多人嗎?”
江時晚生怕她,再将更多的心事,一并告訴程彬之。
搬來凳子,拉着她坐下:“來,程老師,就是個值得的采訪對象。”
她笑而不語:“好啊。”
程彬之一路漂泊至甯城,隻随身攜帶了,很普通的一個公文包。
他打開,裡面有許多文稿,一些登報過,他發表的文章,一份流傳的《中國文化》報刊。
“真多文章啊。”黎頌輕歎了聲,“怪不得,那群人想追殺你。”
程彬之笑了下,唇角的笑容,有些帶着深意的澀然。
他語氣,依舊溫文爾雅的:“見笑了,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隻是個普通人。”
“在滬城的學堂,辦過詩社,發過文章,便成了那些人的眼中刺。”
“如今待不下去了,暫時離開那裡。”
他無奈道。
黎頌真誠道:“可是程先生,你很厲害。你也有很多同樣熱血,帶着勇氣的好學生,不算平庸的普通人。”
“是你指引了他們。”
程彬之失笑:“宋逢年嗎?他有他的主意,和我沒什麼關系。他在經曆的,也遠比我,危險得多。”
“不,我說的是時晚。”她示意對方,去看那些,正在身邊的人。
能言善辯的江時晚,還是第一回,微紅着耳尖。别過臉,支吾着沒說出什麼。
“我去拿藥,你該煎藥喝了。”
房間裡,褐色的小瓦罐,冒着袅袅的煙。她拿着蒲扇,輕扇着,吹着滾燙的藥,神色格外專注。
黎頌輕聲道:“程先生,她很擔心你,你是她很重要的人。”
程彬之隔着霧氣,也在看對方。
許久點頭:“我當然知道。”
“也知道,除了宋逢年,我的學生裡。”
“時晚也是個……很好的姑娘。”
半晌,江時晚将煎好的藥,端了過來。
程彬之接過,低頭喝着。
她注視着對方,不留神間,二人指尖相觸:“你的手,燙傷到了。”
江時晚被握着指尖:“……啊,我已經習慣了。平時煎藥,常常容易這樣。”
程彬之低頭,替她輕吹了下。
他擡眸詢問,旁邊的黎頌:“黎小姐,這裡,有治燙傷的藥嗎?”
“有的。”她點頭。
旁邊在看書的安雙,放下書來,幫忙着一起尋找。遞了支藥膏過去,程彬之道謝,打開後,擡手輕塗抹着。
江時晚垂着眼眸。
在這刹那間,她也像是沒舍得,去收回自己的手。
氣氛像流動的白霧,在藥香間流淌。
“黎姐姐。”安雙小聲同她道,“程先生看起來,也是喜歡時晚姐姐的。為什麼,雙方都不說呢?”
黎頌擡手,輕摸着她的腦袋:“也許。”
“是他和她,都覺得。自己有某條路要走,怕牽累到對方吧。甯願不開口,訴說那些心意。”
她也隻能幫到這裡了。
“或許,等這些事情過去,就能相守了。”她樂觀着道。
那邊的程彬之,側頭似在說些什麼。
江時晚起先,還是帶笑的。
她聽到後,沉默了片刻。彎了唇角,像裝作不在意:“原來你打算,在甯城,隻待一個月的啊。”
程彬之隔着白霧,很輕地嗯了聲:“我需要回去。那群學生,還在等着我。”
江時晚點點頭。
她收起了瓦罐,吹滅了火爐。片刻間,神色不再流露怅然,恢複了釋然:“隻有一個月,那也沒關系。”
“我開這家醫館,能救人。能再遇到你,便已是幸事。”
“這一個月,你在這裡好好養傷。”
江時晚走前。
還低聲道了句:“不過,等你走的那天,能不能,陪我去拍張合照?”
“合照?”程彬之輕頓。
她笑起來:“嗯,老師和學生的合照,不行嗎?大不了,喊上宋逢年,阿黎,小雙,我們一起拍一張。”
這是江時晚很小的心願。
程彬之目光深邃,還沒應聲。
便見她,輕啊了聲,像有些懊惱:“瞧我這記性,都忘了。”
“戰争開始以後,甯城的照相館,許多都倒閉了,商樓也不賣相機。不然阿黎想當記者,早買一台了。”
“需要更大的地方,才會有。”
聞言,黎頌探頭,打破了他們的沉默:“那就以後,去更大的城市。我們再買相機,或是合照。”
“可說好了,到時大家一起去拍。”
她輕眨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