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尋找着某個不起眼的花圃,或是角落,傾倒了那些咖啡渣。摸索間發現,裡面沒再夾雜紙屑了。
黃太太如今被緊盯着,與世隔絕。
黎頌輕歎氣。
蓦然間,聽到有陣腳步聲走近。她當即蹲下來,藏在花圃的草間。
擡起眼時,卻瞥到一道眼熟的面容。
他鼻梁上,架着副黑色鏡框。偏過頭,在點唇邊的煙。一閃而過的側臉輪廓,俨然像那天,遇到的古怪的“甄先生”。
“……是他嗎?”
她隔得有些遠,看得不太分明。
見他們一行人,繞過了轉角,似要往前面那棟樓去,正想跟上去探究。
手腕被輕拽回去,青年朝她輕噓了聲,行雲流水帶她,蹲在了花叢後面。
“别出聲。”
“那邊的幾幢樓,是那群人的地盤了,你不要命了?”
宋逢年貼着她耳廓道。
他氣息,近在咫尺:“忘記你,最開始怎麼答應的了?隻當家庭教師,不要淌這渾水。”
看到是他後,她仿佛亂跳的心,安定下來,一瞬有了安全感:“但是你看,剛剛那個人。”
黎頌輕拽他:“你看到了嗎?那一行人,裡面有個人,很像那個甄先生。”
“你此前見過他嗎?”
宋逢年搖頭,他也沒見過。
“别那麼杞人憂天,那日他說過,他似乎是個商人。”他語氣散漫,安慰她道,“許是那群日本人,最近缺錢了,在四處索取錢财。”
“若是,他真有問題。”
“你也當沒見過他,離他遠一些。”他說道。
她點了點頭。
等那群人離開,她和他,藏在花圃間。細碎的風聲,伴随着隐約間,還有一道腳步聲,在不遠處打轉着。
想到青年,方才一言不發,拉着她蹲下的舉動。
黎頌在他耳邊詢問:“你是不是,又被人盯上,在跟蹤你?”
靠得太近,氣息會顯得微熱。
宋逢年擡手,把她的臉輕掰回去。
複而像怔了下,後知後覺這舉動,似乎更加暧昧,他收回了手。
“……現下,我确實被跟蹤了。”
“是刀疤之前的一個手下,盯上我了。又或許是,那日沒露正臉的拷問者,也盯上我了。”
黎頌輕啊了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她回頭看過去:“現在怎麼辦?等他過來,若看到了我。你要扮演挾持,黃太太家庭教師的角色嗎?”
二人蹲在這裡,需要能圓過去的理由。
她重複問:“你假裝挾持我?”
“我為什麼平白無故,要挾持你,這理由恐怕圓不過去。”
宋逢年唇角彎了下:“或許,還有别的借口。”
“比如——”
“我是在跟,家庭教師約會,所以找了個偏僻的角落。”他散漫着道。
這個理由,明顯合理多了。
對他們來說,也不是第一次演繹,早習慣了。
她自然不介意:“走吧,他跟上來了。”
風起,穿梭而過。
青年擡手,攬着她的肩,往外走去。他道了聲冒犯,輕扣過她的手指,交握在身側,指尖溫熱中帶了些薄繭。
那跟蹤的人,則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們。
從商行裡面,一直跟到外面的街上,還挺锲而不舍的。
黎頌舉起小化妝鏡。窺見對方,年紀也不大,應該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是他在跟蹤你?”
宋逢年嗯了聲。
除了躲避跟蹤以外,他似乎還有消息,要傳遞出去。上街後,路過了典當行、裁縫鋪等地方,有意停留了片刻。
風掀過他的黑色外套。
她有些冷。指尖相觸時,他像也感覺到了,輕擡起手,用那件寬敞的外套,半邊将她裹了進去。
“别動。”
黎頌:“你……”
雖知道是演繹,但她耳尖微紅了下。
他的外套,還尚帶餘溫。沒完全披給她,像有點壞心眼的,共同披在二人肩上。讓她不得不靠過去。
遠遠看去,像徑直裹進,依偎在他懷裡。
“你幹嘛?”她小聲問。
“抱歉。”他狀似正經着,“那個跟蹤的人,就在街角看着。等離開這裡,就好。”
“隻一會兒。”他強調。
她輕抿着唇,感覺臉上一片發燙。
典當行的老鐘,收了他的舊鋼筆,眼神交彙間,輕撥動了,空芯的鋼筆帽扣。朝他颔首了下,俨然是無聲的交流。
“啪嗒。”
頂着背後的視線,宋逢年狀似和鐘老閑聊。
正欲同對方,介紹下她,還沒道明來曆,便被對方打斷了。
鐘老望了眼黎頌,樂呵着道:“哦,這個女娃啊。上回,她和江丫頭,來當手表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騙子呢。”
黎頌:“……”
往事倒也不必再提。
“沒想到,是你小子的未婚妻。”
宋逢年沒否認,神色從容地,同對方又寒暄了幾句,又去往了下一個地點。
離開這裡,黎頌唰的一下,探頭離開他的外套。她已不冷了,臉也有些紅:“這個謊言,真是越來越大了。”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要誤以為,我真是你未婚妻了。”
他輕笑了聲,望了眼她。
莞爾着道:“是啊,頌歌小姐。誰讓你那天,上了這艘賊船呢。現在想後悔的話,也有些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