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吧。”
他語氣平靜着道。
眼看更多的刑具,要用到他身上。
審訊室另一頭,傳來了聲音:“等等。”
“有些人,骨頭或許就是硬的,即便弄碎了,也有可能一聲不吭。”
“倒不如,換個辦法。”
宋逢年擡起眸來。
心中不好的預感,隐約浮現着。
他沒來得及開口,便被暴力地,拉扯起來,束縛住手腕。進入了隔壁另一間,敞亮些許的地方。
“坐,前面那兩個人,你應該很熟悉吧?”
裡面赫然,是被捆着的宋曼亭。
還有跪在地上,死皮賴臉哀求的黃宜興。
“長官,長官!我是無辜的啊,跟這個賤人不是一夥的,我真的,不知道這事情啊。”
宋逢年被槍指着。
“裡邊兩個,你都認識。其中有殺了織田的嫌犯。你說,誰看上去更有問題?”
那道溫潤的男聲,如同惡魔的低語:“可别說錯話了,誤會了真英雄。”
話音落下後。
被捆着的宋曼亭動了下。
她看上去,有些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幹涸的唇輕動:“我是聽從,黃宜興的……我自從,被帶來甯城。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也沒必要刺殺織田。”
“是黃宜興指使我的。他說,放跑了那些關押的犯人,他就能趁機,帶我遠走高飛了。”
溫潤的男聲道:“聽上去,倒是邏輯合理。”
刀子落下幾道,黃宜興發出了嚎聲:“賤人,你敢栽贓我。我沒有,我沒想刺殺織田啊,也不想放走那群人。”
于是輪到了,宋逢年被詢問。
“那你這個跟着跑腿的,來說說。”
向來散漫含笑的青年,此刻被槍指着,陷入緘默之中。在看不到的地方,緩緩攥拳,許久才開口。
“……我今天出門送貨,是黃老闆要求的,是他支走的我。”
黃宜興瞪大眼:“放你娘的屁,那是今天,本來就輪到你去。你也敢栽贓我?在老子手下做事,你……”
審問的人,給了他膝蓋一槍:“安靜點!”
捆坐着的宋曼亭,遭受着刑具。她蒼白着臉,身上到處都是血迹,但偏過頭,仰着挺直的脖頸,始終沒發出聲響。
宋逢年自從,進這間審問室起,便望到了她受折磨的全過程。
今日織田死了,這群惡鬼的怒火,自然發洩在她身上。甚至應當會打算,一直一直折磨她下去。
她無法輕易,用死亡解脫。
他的手再度攥緊,握成無力的拳,又輕顫着在黑暗中松開。
“喂,你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宋逢年輕閉了下眼。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漫長,他下定決心後,啞然着開口:“不光是這次,黃老闆上回去滬城時,我也看到他,和那些人往來。”
“當時我跟着他做事,不敢揭發。”
黃宜興聽了,發出吼聲:“你敢污蔑我?我呸,我當走狗是為了錢,當卧底是為了什麼?良心又不值錢……”
那道溫潤的男聲,打斷了他的話語,再度傳來:“哦,黃老闆,原來你還想當英雄啊。”
“這可不好。”
“你賺我們的錢,當我們的狗,怎麼能狡兔三窟呢?”
“來人,把他捆在那刑椅上。”對方說道。
刑椅上面,鋒利的長釘子,冒着森森的冷氣。被壓着坐上去後,一下子嘗到了對方的鮮血。
黃宜興發出了慘叫,不甘着道:“他,他們倆肯定是一夥的,共同裡應外合,共同栽贓我——”
這句話終于來了。
這聲反駁,在他的預期之内。
宋逢年卻不覺得高興,指尖顫抖着。宛如最終,站在了抉擇路口,需要直面,命運殘酷的時刻。
就像他無數次,曾走在,踽踽前行的黑夜裡一樣。
回不了頭了。
溫潤的男聲,再度如惡魔般響起:“這好像聽上去,也很有道理。跑腿的,你聲稱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那就證明吧。”
槍遞到他手上,槍口對準了宋曼亭的方向:“殺了她。”
宋逢年身形一動不動。
對方用日語,含笑重複了遍:“殺了她。”
不遠處,宋曼亭低着頭,始終沒有看過來,同他對視。眼下像是笑了聲,如同為死亡的解脫到來,從容欣喜道:“動手吧。”
“我宋家的男人忠烈,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一語雙關,說着在場,唯有他聽得懂的話語。
青年在黑暗中,别過臉去。他眼睫垂落,動幾下,驟然閉上不再去看。
半晌,槍聲應聲響起。
“砰。”
隻一聲,但沒有任何偏移。
對方靠着牆,還睜着眼,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血濺了一臉。但她依然,如同街上洋車裡,第一次看到的畫報美人的模樣。
隻是,永遠靜止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