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漆黑如墨的夜色裡,連一點星光都沒有,于是,斷山之上那零星的幾點微弱燈光便格外顯眼。一隊修士借着燈光,頂着冰冷的夜風朝山頂前行。
斷山的名字來源于山頂的一道巨大裂縫。傳說曾有神明在此地與妖魔激戰,神明一刀斬空,劈在了斷山頂上,險些把山劈成了兩半,留下了那道幾乎橫貫了整個山頂的深縫。而這一隊修士的目的地正是那道裂縫。
待一行人來到山頂,站在了大裂縫的旁邊,領頭的人便示意屬下去查看那裂縫的情況。膽小一點的似乎有些猶豫,提着燈卻磨蹭着不願靠近那裂縫。
“怕什麼,”領頭的不耐地呵斥道,“今天來的這一路上也沒什麼動靜,怕是那報信的偷喝了酒眼花,吓自己就算了,還四處糊弄人。”說罷,一把奪過屬下手中的燈,湊近那裂縫仔細查看。
那屬下嗫嚅着:“就是太安靜了才瘆得慌啊……”
那裂縫不算寬,步子大一點便能跨過,但深不見底,夜色又昏暗,燈光能照亮的範圍非常有限,領頭的扒在那裂縫邊上瞅了好一會兒也隻能看見黑漆漆的一片。他冷笑了一聲,站起來說道:
“任他是什麼興風作浪的大妖,被封印了這數百年,還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乖乖地為我等所用。”正要吩咐衆人布陣,卻冷不丁聽到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如毒蛇攀附在耳邊嘶嘶地吐着信子:“是嗎?”
衆修士一驚,循聲望去,然而此時陰風驟起,燈中燭火竟然同時都熄滅了,天上一絲星光也無,四周黑黢黢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又哪裡看得清來人?
“怎麼可能?這燈是我門派……”領頭的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空氣裡隐隐傳來些血腥味。衆人徹底慌了神。
“什麼?什麼東西?”
“那妖怪出來了!他打破封印出來了!”
凜川等這一天等了數百年。
這群膽大包天的凡人修士,趁他被剝奪神位、受了重傷流落人間的時候,将他封印在斷山山頂的裂隙之中,用邪術榨取他最後的妖力妄圖為己所用!鼠輩宵小!不知天高地厚!
想想自己是如何從一方霸主淪落成如今任人宰割的模樣,他咬牙切齒:遲早也要讓天上那條長了角的白泥鳅也嘗嘗抽骨刮鱗的滋味!
斷山之上,有一龐然大物怒聲咆哮,長尾橫掃,霎時間山頂草木盡折,山石碎裂,狂風怒号。那幾個修士的驚呼便淹沒在了這一片可怕的混亂之中。等那大妖怒火平息,山頂漸漸恢複平靜之後,隻見滿地狼藉,幾具殘缺不全的屍身橫七豎八地鋪了一地。
凜川騰空而起,回頭掃了一眼,心頭的一團火又燒了上來。他狠狠地用尾巴在那裂隙上一拍又一掃,轟隆一聲巨響——
斷山整個山頭塌落,怕是以後得改名叫斷頭山了。
早春時節,冰雪初融,河水依然冷得刺骨,然而清冽的風裡隐約帶有泥土與草木的芬芳,不難想象,岸邊的草木應該已有幾點零星的綠意,似乎隻等暖陽初升,熏風微拂,就會綻放出一片盎然生機。
此時正是夜裡,河岸上三三兩兩的村落陷入了沉睡,靜谧無聲,唯有河水奔流不息,水聲潺潺,好一片祥和甯靜的田園風光。
不過這片甯靜即将被打破。夜色正濃,無星無月,一片巨大的陰影在深沉夜色中悄然逼近。黑暗中風聲變得淩厲,席卷着令人膽寒的威壓呼嘯着撲來。
凜川化出原形,于斷山之上騰空而起,一路禦風而行到了此處。重獲自由,心頭積累多年的一腔怨氣也随之傾瀉而出。沉沉黑夜中,一條身形巨大的黑蟒俯沖而下,一雙蛇瞳裡泛着幽幽紫光。眼看着蛇尾就要帶着毀天滅地一般的威勢将岸邊村落掃成廢墟——
凜川覺得自己的尾巴好像碰到了什麼屏障。想要收回蛇尾再次甩出去,卻覺得自己的尾巴似乎被什麼東西鈎住了。他略有疑惑地擡眼看去,頓時又驚又怒。周圍雖然漆黑一片,卻不妨礙凜川這種大妖的視力——
隻見一個白衣人懸空而立,一頭散落的長發被夜風卷得淩亂,遮住了面容。凜川憤怒地一聲長嘯,兇狠地撲上前去,張口便要咬下那人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