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元,踏雪台。
此處是衡元城附近最大的擂台,由鴻飛門主持修建,專門供修真者切磋比試時使用。正值衡元群英會,各大門派世家紛紛前來,尤其是年輕弟子,或是想要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或是想要出人頭地,便來此大展拳腳。再加上表現出色者可以獲得幾日後進入衡元試煉境的機會,各家子弟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白棠與凜川來到踏雪台,此地正是人聲鼎沸之時。二人裝束普通,又無世家門派引薦,衆人便隻當是尋常散修,也無人注意他們。
兩人在場内轉了幾圈,除了發現少數的幾個妖修之外,并無異常。
“看來這鴻飛門确實包容,如今修真界,雖說涵清宮并不限制妖修進入,然而大多數門派卻依舊難以接受妖修,不收妖修弟子。鴻飛門是個例外。”白棠道。
“妖族如何淪落到這個地步?還需要凡修界的垂憐?”凜川向來對他人之事态度冷淡,但畢竟曾經是他的同族,見到妖修現下的光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枉你自稱年歲長于我,卻連同族的處境都不知道,在山裡閉關苦修傻了吧。”白棠見路邊種的桃花開得正旺,想是為了這盛會,故意用法術催開的,她折了枝開得最豔的,欣賞把玩。
“妖族幾百年前倒也沒那麼慘,流月江,蒼梧山,北海,哪個不是一方霸主?可是後來鳳凰丹朝身死,蒼梧沒落;玄君戰敗,流月江失守;北海明秀公主戰死,鲛人族從此一蹶不振。這世間便再也沒有強盛的妖修勢力了。”
凜川垂眸,半晌才漠然道:“呵,聽起來是天道不容,想要趕盡殺絕呢。”
一枝灼灼桃花野蠻地闖入他的視線,湊到他的鼻尖。芳香撲鼻而來,他擡起眼看向白棠。春風吹落桃花雨,在漫天缤紛落英裡,她笑吟吟地執花而立,容顔明豔,杏眼裡映出繁花似錦。
“喏,别難過。”她說,“暫時的坎坷罷了。好好修煉,有朝一日你名揚天下,看這天道是容還是不容!”
“若不容的不是天道呢?”
“誰不容你,你便把他揍一頓。若是揍一頓不能解決,那就再揍一頓。”白棠說,“當然了,你既是我的小弟,我也不會坐視不管,一定幫你出氣。”
凜川輕笑一聲,撥開了白棠執花的手。白棠不死心,拿着花追上去:“送你花你都不要啊?”
“拿别人家的花送我,你也真是好意思。”
白棠心有不甘,小跑着追到凜川身邊,摁着他的肩膀,踮起腳,要在他的發間簪一朵花。凜川歪頭躲過,順手便截了她的花,身影一閃,到了她的身後,又将花簪在了白棠的發上。
白棠今日仍舊梳着高馬尾,用發帶束着。她摸了摸精準簪在發帶邊的桃花,噗嗤一聲笑了:“好吧,這次算你赢了。”
凜川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目光在那朵桃花上頓了一下,又迅速地移開了。
二人行至擂台下。台上的切磋剛剛結束了一場,看起來戰況還相當激烈。一位修士狼狽地滾落下台,塵土飛揚間,台上一位女子亭亭而立,似一朵蘭花幽然獨綻,風姿綽約。
那女子手中拿着一把刀,刀身細長筆直,刀尖處微微彎曲,鋒刃寒芒雪亮。女子眼波流轉,掃視一圈,微微一笑,道:“還有哪位道友,願與我江采蓉一戰?”
台下衆人一片嘩然。
“她已經連續擊敗五個人啦!而且都是修為了得的高手!”
“就剛剛那個,是我隔壁門派的大弟子,平時仗着修為高,法寶又厲害,誰也不放在眼裡,現在居然都走不過十招……”
“這女人什麼來頭?别是什麼隐世多年的高人前輩,突然出山逗我們玩呢。”
“那倒不至于,看那招式和手段,也不像啊。”
台下的人議論得熱鬧,卻再無人站出來應戰。
那江采蓉看了一圈台下議論紛紛的人群,嫣然而笑,手中長刀向身側遙遙一指,側頭看向台下某處:“這位公子,我看你挺合我眼緣,不如上台來,與我一戰?”
刀鋒盡處,直指台下一位容顔俊美卻神色冷淡的黑衣男子,正是凜川。
人們好奇地望向凜川。他個子高挑,容貌氣質又出衆,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
凜川本來和白棠一塊兒躲在角落裡看戲,突然承受了四面八方彙集而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他皺了皺眉,擡頭看向台上橫刀而立的女子,正要說些什麼。
一隻手攔在他面前,把他往後面推了推。白棠一步跨出來,擋在前面,沖台上的人一挑眉,道:“我師弟有傷在身,不便與閣下比試。”
江采蓉笑意不減,刀鋒微微偏離,指向白棠:“那便你來。”
“不比不行嗎?”
江采蓉眨了眨眼,道:“不行。”話音剛落,刀鋒一閃,雪亮刀光呼嘯而至,一刹那便到了白棠面前!
白棠一揮衣袖,輕輕松松地打散了那道刀光。她歎了口氣,說道:“閣下真是好不講理。我手無寸鐵,如何與你比試?”
凜川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耐煩。想要上前,卻被白棠擋着,寸步不讓,還側過頭與他低聲道:“去去去,前輩們講話,做師弟的退後點。”說完就隻給他留了個後腦勺,把他到嘴邊的一句“我來”堵了回去。
……算了,随她去吧。凜川退後了一點,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态。有人擋着也不錯,不用自己動手。以白棠的修為,應該也不至于太過為難。
不過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盯上了。他垂下眼睛,遮掩了陰沉的眼神。就算自己傷還沒好全,也不是這些凡修能惹得起的。
台上的江采蓉似乎沒有注意到凜川的反應,她現在的注意力完全在白棠身上:“這有何難?我也不用武器便是了。”說罷,她把刀往地上一擲,刀尖嵌入地下,穩穩當當地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