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眼便看見了頭頂繁茂粗壯的梧桐樹,它的枝岔甚至可以容下人休息。
這樣想着,他就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少宗主醒了。”
陽光晃眼,江熄擡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聲音裡帶着一些鼻音:“嗯。”
“喝藥吧。”身邊有腳步過來。
江熄慢慢坐起來,一碗藥就端到他面前。
與崔桐送來的藥不同,這碗藥黑得要命,撒發着苦澀的味道,他心想,裡面一定沒有蜂蜜。
他有些不想接下來,但是身上的熱幾日都沒退下來,實在折騰得他不行,若這藥真能奏效的話,這苦他挨就挨了。
他屏住氣準備一口吞下,卻發現這藥也不是全然的苦,入喉時裡面隐隐有一點清甜。
“這裡面有桂花?”江熄看着那還剩半碗的藥回味了下剛剛的味道。
向還寒也端着一碗藥喝了下去,喝完後才回答:“沒有。”
江熄覺得也是,如今不是桂花盛開的時節,其也算不得什麼良藥,定是他嗅覺出了岔子才會如此認為。
他一咬牙,繼續把藥喝完,隻覺剛剛定是錯覺,他就該一鼓作氣全喝完,這一波接一波的苦澀讓他有苦難言,若不是向還寒飲下在前,他都會覺得這藥裡是不是摻了毒,不然怎會如此苦。
他眉頭都快能夾死蚊子了,但不想在向還寒面前示弱,喝完後手用力捏着碗沿,試圖再去抓那點甜。
“少宗主覺得苦的話,沖一沖味道。”
一杯水遞到他面前,江熄毫不遲疑地接過來,然後一飲而盡。
嘗過苦之後,連水都是甘甜的,這于人生而言大概也是一樣的。
江熄為自己從一杯水中參透的人生道理而感到有些開心,喝完水之後嘴角都帶着一點笑。
向還寒不知道江熄為什麼突然開心,但他看着那空蕩蕩的碗,到底也沒說出那裡面加了桂花糖。
江熄出來太久,喝完藥就起了身準備離開,他拍了拍身後的衣衫确保自己依然妥帖,再看向四周,實在覺得這裡安靜又自由。
想占為己有。
江熄從地上拾起自己的扇子來,眼看就要離開,向還寒問出了他最想問的話:“少宗主為什麼要袒護曹師兄那些人?”
“因為是朋友啊,怎麼,我不袒護他,我該袒護你?憑什麼?”江熄挑眉。
向還寒歎氣:“我自知沒有立場問這些,隻是想好心提醒您他品行不端,少宗主也不用非得擠兌我,不願說便算了。”
江熄冷笑一聲:“我剛剛已經同你說了,因為我與他是朋友,數年交情,就算他師父與我不對付,但他依然是我的知己。至于品性,人無完人,你同他師妹糾纏在一起,他能有幾分好臉色給你?”
狐朋狗友酒肉知己,還好意思說成是知己,向還寒淺淺翻了一個白眼。
“他救過我的命,難不成你也救過我?你若真救過,我說不定也幫你。”江熄冷哼一句。
向還寒猛地看向江熄:“您忘了?”
江熄:“……忘了什麼?”
梧桐樹葉沙沙作響,陽光散落成金子投射在江熄剛剛躺過的地方。
江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扇子,自己似乎也沒有落下什麼東西,看向還寒的表情便帶着九分的疑惑:“你在說什麼?”
向還寒深吸了一口氣,怪不得江熄可以這麼坦然地針對他,原來他一點都不記得了。
樹影晃動,向還寒擡眸:“沒什麼。”
已經不重要了。
“少宗主慢走,我要收拾東西,不便相送。”
江熄覺得向還寒的情緒來的莫名其妙,一會給他遞藥送水,一會兒冷言冷語的,真是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重。
“奇怪的家夥。”
走出梧桐樹影後,江熄一下子打開扇子,朝天上吹了口哨,珍珍落了下來,化作大鳥,馱着他離開了巳淵壇。
塵土飛揚間,向還寒重新坐了下來,看着已經熄滅的爐火,想起自己溫熱幾遍藥的傻瓜行為,覺得自己善良過了頭。
對待江熄,無需如此。
血太歲确實有效果,向正雁的脈搏要比前一陣子跳動得更加有力了些,這代表着他們這對師徒可以再活一陣子。
向還寒不知道這一陣子能夠多長,畢竟下一棵血太歲連影子都看不到。
而且他還要面對一件更可怕的事,那就是睡覺。
他以為解除雙修之後他就會看淡那場意外,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老二開始在夜裡折磨他。
他躺在床闆上,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包子時候的事情。那是别人在過年時候扔給他的半個,還差點被路過的狗搶走,他舍不得一口吃下去,半個包子吃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