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很冷,下了很大的雪,讨不到一口飯吃,他就躲在一間沒人住的草屋裡,裹着席子睡覺,夢裡都是包子的香味。
如果他從前沒有吃過包子,他的夢裡或許會是窩窩頭或者面餅,但是他吃過了包子,那味道便難以抹去,成為他最想要的東西。
所以現在自己也是這樣嗎,因為嘗過了情愛,覺得那滋味很好,所以繼而想要,那些曾經存在于旁人年少時的污言穢語有了畫面,似乎他才遲來地明白,原來那就叫“極樂世界”。
他并不想變成滿腦子隻有這種低級欲望的人,事實上當他疲于去賺靈石的時候并不會想到這些,但是夜晚就像一條暗中窺探的蛇,總是伺機想吞掉他的理智。
他不敢閉上眼,夢裡他會聽見江熄的痛呼,會想起緊貼時候的溫熱,甚至再次吻上那片唇。
于是他更努力地賺錢。這段日子裡他搬過磚也做過船夫,挖過山參也駕過馬車,期間數次經過藏春閣,每次看到的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和似乎永遠停不下來的熱鬧,但從來沒有一次停留過。
白日太累了,他還是沒能撐過困倦,夢中又是一夜荒唐,醒來後他隻剩歎氣。
今日他跟着一群人上山伐木,歇息的時候聽見幾個人圍在一起有說有笑,最後有個壯漢被衆人起哄後結了賬下山去了。
給出錢去的工頭端着茶在樹下乘涼,嘴裡酸溜溜道:“瞧瞧人家,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另一人笑道:“張工别歎氣了,那閣主是個男人,不好這口的都白搭。”
工頭吐出一片茶葉來,八卦道:“這麼說,剛才那位壯漢是那一路的?”
“他啊,男女不忌,平日花錢去逛,聽說藏春閣裡有位不花錢的金貴主,他當然屁颠屁颠去了。”
修道之人耳聰目明,這番談話自然全被向還寒聽了進去。
藏春閣……江熄又在招道侶了。
“他自己說的,玩死過好幾個,這是得有多生猛。”
那工頭邊聽邊張大嘴巴,嘴裡傳出“嘶”的倒吸氣來。
向還寒原本控制着力度伐木,不想被人看破身份,聽到這裡的時候,手上的斧子一用力,一棵井口粗的樹頃刻攔腰而斷。
樹對面的農夫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眼見着要被砸到樹下,自己對面的人出現在他身側,然後揪着他的衣領挽回了他一條命。
“你……”
“抱歉老伯。”向還寒垂着手,誠懇道歉。
“你怎麼回事!”工頭的腿上是一片茶漬,看來剛才也被吓得不輕。
向還寒看了看山下,又看了看斧頭,就江熄那副身闆,碰上那壯漢……他一點疼都受不了,但是就算疼哭了碰上這種人也估計難以反抗。
猶豫了半晌後,他把斧頭雙手擡了起來:“張工,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處理,想下山去。”
又一個要提前結賬的,張工有些不滿,大聲呵斥道:“我這缺人手,你要是走了,我這活還怎麼幹?”
這活已經幹了三個時辰了,少說也能結半日的錢。
向還寒把斧頭放在了身後的樹樁上,再次躬身:“給您添麻煩了,工錢我不要了,我真的有十分着急的事情。”
張工和周圍的人都有些震驚,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向還寒已經大步走了出去,沒有一點商量餘地。
行至山腰,他便趁着沒人翻身上樹,私下找那壯漢的身影,但如何都沒瞧見。
無奈,他隻能來到鎮子上,但剛一走到藏春閣門口,他就想起自己穿的衣衫大概連藏春閣的門都進不去,隻好轉身進了巷子裡,尋了處無人的角落換上了上次江熄給的衣衫。
戴上草帽,他走上前去。
藏春閣的後門有好幾個小厮守着一張告示,衆人圍在那裡看着,有人搖頭走了,有人大步邁進了後院裡。
向還寒也站在了告示下,一字一句努力辨别着,大約看懂這是對道侶的要求。
一名小厮拿着鑼在旁邊敲了一下:“還請大家實事求是的一條一條地查看。”
有人在旁竊竊私語:“挑的是同性道侶,如此廣而告之,有夠滑稽的。”
“散了散了,我對男人可沒什麼愛好。”有人竊竊私語道。
“我上次可聽說了,就算選不上都會給錢,這才來湊熱鬧的。”
另一人搖搖頭:“巧了,我也是,不過這回瞧着連這大門都進不去喽。”
向還寒在幾人後面,看着衆人邊譏諷邊離開,知道江熄有了前車之鑒,終于不當冤大頭了。
那小厮眼看着人群散去也不阻攔,向還寒急着去阻攔壯漢,沒管那麼多,直接跨進院裡。
他原本是想抓住壯漢就走,但是左看右看好幾個人都長得兇神惡煞,總覺得不妙,又因四下找不到壯漢,心裡愈加急切。
不過與此同時,他又在懊悔,為什麼他非要來阻止不可。
他看着前面幾個人的人頭,突然又想扭頭就走,這次來不僅沒有額外的靈石可以拿,他還虧了工錢。
但是直到輪到他,他都沒有扭頭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