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還寒看着桌上的镯子,與第一次在藏春閣見到的那支镯子不同,在江熄那裡,這樣的镯子大概要多少有多少。
他有時候會想,自己望向江熄的目光裡摻雜了多少羨慕。羨慕他出生就住在可以庇護風雨、可以錦衣玉食的人家,羨慕他琴棋書畫好像無一不通,羨慕他想做什麼事都能找人辦成。
“怎麼,不夠啊?”江熄看着向還寒不接,于是把右手上的镯子一并解了下來,但是解到一半的時候被向還寒攔住了。
向還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手阻攔,發覺兩人手挨在一起後,他趕緊收回手并拿走了桌上江熄已經摘下的镯子,後退半步後才開口道:“我剛才在想事情,并不是覺得少。”
“我還以為你要獅子大開口呢。”江熄感歎道,依舊把镯子解了下來遞給他:“多加一個也是應該的,我沒什麼人可以依仗,可以的話希望你幫我查清楚些。”
向還寒呆呆地接過并離開毓清閣的時,腦子裡都是江熄的這句話,他總覺得今日他們兩人的相處有些奇怪,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不光他是這樣想的,江熄在木桶中泡澡的時候也覺得這一天做了好多事說了好多話,或許自己也有點怕一起氣之下把向還寒氣走了,所以說話的時候也有了些許注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誰敢信,他對着一個小小弟子如此好聲好氣的,陸尋知道了不得氣死。
他玩着水上的花瓣,無聊地看着冷清的屋子。熱水将他的身子溫暖了,但是心裡還是不得勁。
毓清閣如今可真是冷清啊,原先他若是受傷了,必定一波一波地人來,結果事情過去兩日了,赤天峰的人竟然一個都沒來,看來自己在退婚之後已經沒有什麼可利用的價值了。
他實在不覺得自己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說不出什麼矯情的話來,隻會覺得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可真夠寥落的,連真心待他的人都沒有,一個兩個三個的都是有所圖謀,甚至心懷不軌。
向還寒呢,不過是因為有錢賺才溫和一點的,不過幸好他愛錢,不然現在的他還真是有錢都沒人替自己辦事。
藏春閣後院,向還寒拿着江熄的手信,敲響了李管事的門。
“來了。”李管事披着外衫出來,瞧樣子是已經打算休息了,但看到向還寒後精神起來,急忙問道:“您深夜前來有何事,閣主要來嗎?”
向還寒搖了搖頭,把江熄的信交給了李管事。
李管事看完信後便急匆匆穿好衣衫,招呼幾個人過來,拉着向還寒便往藏春閣的前院去。
“您怎麼不問閣主為何做這些?”向還寒忍不住問道。
“閣主平日沒什麼吩咐,此番定是有他的意圖。”
李管事看着胖,但是着急走路都帶了風,手上的燈籠一晃一晃的,等走到了前院他把燈籠給了其他人,因為前院是花花世界,是燈火通明。
尋常時候向還寒隻在後院,雖有時聽到這方天地的喧鬧聲,卻沒想到是這派模樣。
他在想,江熄現在可能在偷笑,笑他這個土鼈開了眼界。
所以江熄讓陸尋調查案子、讓自己協助,不會都是想捉弄吧?
脂粉味道漫天,鼓樂聲震耳,周圍恍如明晝,夜晚在這裡仿若消失了般。
“李管事!”
“李管事……”
正是藏春閣熱鬧的時候,攜着琵琶的姑娘給李管事和向還寒讓開路,在看到向還寒的時候眼睛都泛起激動的光來。
“管事,這位公子我可接待。”有姑娘大着膽子過來問。
李管事沒有生怒,隻是淡淡道:“這位不行,這是閣主的……親信。”
那姑娘一聽讪讪退下,但還是忍不住有去打量向還寒。
向還寒感覺自己一路上都被人盯着,實在不自在得很,隻想趕緊找到那菱香姑娘和薛照的身影。
碰巧的是,這兩人剛好在一起,薛照似乎極擅音律,手中撥着古琴的弦,将菱香哄得開心。
菱香是藏春閣的頭牌雅妓,且相貌出挑,歌舞俱佳,沒點錢連見都見不到,向還寒心想薛照在這藏春閣怕是花了不少錢。
“閣主讓我去那麼遠的地方?”菱香聽完李管事的話後沉吟一番,從琴邊站起來,就在向還寒想去說明這樣做的理由時,她便點了頭,問道:“那咱們如何去,馬車還是走水路?”
聞言可急壞了薛照,他趕緊走過來說:“這就走?香兒,你要是走了,我怎麼辦啊!”
菱香果決拜道:“這是閣主的吩咐,還請薛公子見諒。”
薛照看着向還寒,湊近問道:“怎麼回事,閣主不是和你……現在怎麼讓我的香兒去!”
向還寒退了半步:“你别多想,閣主有别的用意。”
但是無論是李管事還是菱香,似乎都不太在意這個原因,他們隻是聽到“閣主吩咐”便似乎能夠為江熄赴湯蹈海。
所以江熄明明有這麼多可以依仗的人,怎會隻他一個。
自作多情還真是無孔不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