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江熄對陸尋下達了命令,但對于陸尋來說,蒙在鼓裡的事情要比他眼見的事情還要多,而且這件事涉及一派少宗主的安危,且涉及魔獸,更是不能如此輕易交出手中證據。
所以他沒有點頭,不解地看向江熄。
“窮奇确實是你抓的,但畢竟是我先發現的,它傷的也是我,怎麼處置,陸師兄要不要聽一聽我的話?”江熄看着陸尋執拗的模樣,覺得這人實在沒有向還寒好說話。
向還寒也是個榆木腦袋,但總歸不會明着跟他犟。
如此想着,他便分了些目光去看陸尋身後的人,卻瞧見他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後就低下了頭去。
躲什麼躲啊,還不讓人看了?江熄兩頭心煩,拍了拍陸尋的肩膀催促:“給吧,沒事的,會給你留兩個黑衣人回去審着玩。”
“玩?江熄……你認真的?”陸尋按住乾坤袋。
“宋少宗主已經答應我協力調查此事,肯定是認真的,再說了,我途徑此處受了傷,這麼大的事情,不讓人家插手,人家也是會愧疚的,是吧宋少宗主?”
宋子竣點頭:“确實如此。”
江熄覺得陸尋的表情正在分崩離析,但像陸尋這種正人君子,是鬥不過宋晚楓那樣的卑鄙小人的。
窮奇是魔獸,無法審問也無法招供,而且用腳趾都能想到宋晚楓不會留下結契痕迹,将其帶回天淵派,除了會污染靈氣,旁的用途一概沒有,但是在宋子竣手裡可就不同了。
血修有的是旁門左道。
陸尋解下乾坤袋來,面上雖是平靜,但袋口被握得全是折皺:“那就清宋少宗主尋一塊清淨地方,我将窮奇釋放出來。”
宋子竣點頭,又挑了兩口冰棺,去尋薛照:“薛小友,煩請你解了吧。”
薛照從陸尋身邊走過,看見某人吃癟,語氣都輕快不少:“那宋少宗主可要及時控制住。”
宋子竣點頭:“沒問題。”
薛照将手放到冰棺上,眨眼間水霧四起,但卻沒有人落地的聲音——那兩個黑衣人的身體被紅色的絲線纏繞,脖頸處更是被插入了一根紅線。
用線形容大概不夠準确,仔細看的話,那是用血凝成的。
“控血術,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江熄歎道。
天池派的弟子将人馱到背上,等待着宋子竣下達離開的命令。
“江少宗主過譽了,給宋某一點時間,必會給您滿意的答複。”
“那就陸師兄幫忙一塊送下吧,釋放窮奇的時候小心些,别被反噬了。”江熄叮囑陸尋。
陸尋冷臉、行禮、轉身一氣呵成,江熄甚至都沒看清楚他臉黑成什麼樣,人便走了,他聳了聳後朝天池派衆人揮了揮手。
諸事解決完,終于可以休息了,江熄打了個哈欠,打開乾坤袋将宋子竣送來的東西裝好,收到一瓶白玉續骨丸的時候頓了下。
“這是好東西啊,大家來分一分。”他把藥丸磕到手帕上,然後又從乾坤袋來取出内息丹來,也倒到帕子上,指給衆人:“跟着陸尋出來沒賺到什麼好吧,我替師兄補上。”
幾個小弟子有些拘謹,但能到江少宗主手上的藥都是上等丹藥,關鍵時候說不準能救命,都有些蠢蠢欲動。
臉皮厚的薛照毫不客氣,甚至直接吞下一顆内息丹去,他這兩天的靈力耗得也是沒邊了。
其他人也終于不裝矜持,紛紛上前。
向還寒也走過去拿到了自己那份,收好後看見江熄朝他挑眉。
“謝少宗主。”向還寒“心領神會”地行禮。
“謝少宗主!”
其餘幾個弟子也從善如流,倒是讓江熄有些猝不及防。
不是,他也不是邀功啊,就想彰顯一下少宗主的……責任心以及慷慨,畢竟若是下次遇到危險,手上有些救命藥,像向還寒一樣的普通弟子也能及時穩住内息,那豈不是一件好事。
被一群人圍着感謝實在有些令人難以招架,江熄揮了揮手:“行了,都去睡吧。”
他逃也似得離開,但腳步輕快許多。
胸口懸着的石頭落下了一半,接下來就等回到派中再徐徐圖之。
臨到門前,忽聽見身後有人跟來,江熄原本以為是向還寒,結果回頭看到的卻是薛照。
“你來做什麼?”
薛照應道:“某人讓我給您房前留個結界。”
陸尋走前片字未留,就算留結界也不可能是跟薛照說,所以這個某人是誰不言而喻。
珍珍恢複得差不多了,原本江熄沒想在房中設個結界,但向好人總是面面俱到。
“勞你費神。”江熄進入房中,手撐在門框上,靜靜看着薛照。
“你們天淵派真是個個是我主子!”
薛照雖撇着嘴,但心訣是一字不落,很快,一道有着冰霜流光的結界在門前築成了。
“又不會虧待你。”江熄把手腕上的镯子摘了下來:“回頭你開個價,别過分,我都能掂量着給你。”
“好說好說,要不您把我體内那毒的解藥給我一下?”薛照邊說着便把手镯收起來,然後又伸回手來。
江熄環胸看着他:“那得看你告訴了陸尋多少。”
薛照立馬對天起誓:“我連向還寒的名字都不知道,說得也隻是你我的關系,他要是多想可不能怪我身上。”
“小點聲。”江熄趕緊往周圍看了下,警告道:“不僅不能說,你得在陸尋面前幫着遮掩些。”
薛照把手放下來:“說真的,同性道侶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江熄聞言,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趕緊把人拉進屋裡。
“你說什麼呢!你分明知道我與他是什麼關系,你……平時不是挺有腦子的。”
薛照來到桌前坐下:“不就是一手靈石一手靈力的關系,但是閣主,人非草木,我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姓向得挺可憐的。”
“哪裡可憐了,先說明白,不是我強求他負傷還要跟來的,還有什麼道侶……我與他,隻是名義上如此而已。”
薛照歎氣。
他看着江熄,作為一個花場老手來說,江熄的所有表現都在告訴他這人不排斥向還寒的好,但好像也止于這步——江少宗主排斥的是這段感情活在天光之下。
其實他本也不想管這些閑事,但是那頭向還寒現在像是一條被毒啞的狗,還不如之前嚣張的嘴臉有精氣神,剛才讓他來添道結界都用了敬語。
勞煩薛兄?誰是你兄!
他覺得自己最近有些多愁善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陸尋氣的,現在最見不得愛而不得的人,要是放在以前,他恨不得江熄早點和向還寒分道揚镳,好自己上位。
大概是自己太累了,累到連美人在前都覺得力不從心。
那邊江熄見薛照不應聲,繼續解釋道:“還有,是他非要一句話都不跟我說,我可沒堵住他的嘴。”
“唉。”薛照一直在歎氣。
“歎哪門子氣?你若覺得他可憐就去陪他,在我屋裡呆着算什麼事!”江熄踢了下薛照屁股下的凳子。
薛照不死心,還是決定問一句:“閣主真的不喜歡男子?”
又在想那檔子事?江熄冷笑一聲,擡腳踹了上去。
“啪嚓!”
江熄很意外這凳子竟能脆成這樣,薛照也有些後怕,要不是他起身得快,定要結實坐到地上去的,别跟窮奇和陸尋幹架沒受傷,結果在尾骨上挂彩。
“滾出去,我不喜歡!”江熄兇神惡煞地吼道。
薛照踉跄地扶着桌子站起來:“哎,真就……”
“滾!”江熄直接拔出如意劍,珍珍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抖動兩下就化出原型。
覺得薛照是好人一定是錯覺,這個不着調的人,腦子裡想的隻有那檔子事。江熄自嘲完後越看眼前人越氣:“别讓我說第三遍。”
江熄能聽懂人話,但是珍珍可不聽他鬼扯,萬一動起手來可不是鬧着玩的,薛照決定還是走為上計:“好好好,小點聲,我走。”
薛照邊退邊說,很快手就摸到了門。
江熄把劍收回去,但蹙着的眉卻沒收回去,門外赫然站着兩個弟子和向還寒。
他們什麼時候在這的,又聽到了多少!
江熄一時不敢想,真是更想将薛照殺了解恨。
“不回去睡,在這裡做什麼!”
各人眼觀鼻鼻觀心,紛紛散去,薛照也撓了撓頭準備溜之大吉。
剛才腦子在想事情,沒察覺有人走來,如今這情況不妙啊。薛照撫着自己的胸口,瞥見倆小弟在看自己,八成是猜到自己有龍陽之好。
就是有怎麼了?薛照挺直腰闆:“兩位看在下作甚,是覺得在下有花容月貌嗎?不如一起共度良宵啊!”
倆小弟子飛速收回目光離開了。
真無聊,薛照又歎了口氣。
向還寒走了兩步,回頭看見江熄還站在房前,一隻手砸到門框上。
聲音不大,隻是江熄臉上的神情十分頹廢,似乎還有些自責。
瞧見衆人進了房,于是向還寒又折返回來。
看見人來,江熄吸取前車之鑒,面無表情道:“有話進來說。”
向還寒搖搖頭,用手碰了下薛照築的結界,接觸的地方立馬布滿冰雪,示意對方自己進不去,然後才開口:“剛才的話,少宗主不用擔心。”
“嗯。”江熄還是有點後怕,“從哪一句開始聽到的?”
“從您說不喜歡……開始。”
向還寒不是故意跟上來聽的,隻是聽見門外有底子竊竊私語,說江熄與薛照關系甚笃,于是想出來解釋下,但聽到屋中傳來聲響,便都聚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