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度透過皮膚滲透到了心裡,被人擁抱的感覺很奇妙,江熄忽然覺得幾日硬撐着的身體找到了依靠。
危機之時,他想到的人是向還寒,他知道當時魏齋能出手救江睦,八成也是向還寒求來的。
那天場上很混亂,但是他卻時時觀察着向還寒在哪裡,那是他給江睦找的最安全的地方。
為什麼信任?因為向還寒是個忠義兩全的人,還是因為他與自己有這層最親密的關系在?
但是他對向還寒的了解又有多少……信任是這麼單薄的東西嗎,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了,與人相處久了,就敢放下這麼多防備。
可是向還寒說不會折騰他就真的沒有折騰,所有的動作都很溫柔,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情緒裡混着的酸楚、内疚逐漸被充實和歡愉所侵蝕,這幾日腦海裡的東西開始遠去,逐漸被即将築基的喜悅替代。
突然的安靜讓向還寒不禁停下了動作:“少宗主,怎麼了?”
江熄睜開被淚水和汗堵上的眼睛,迷糊地看向對面的人——汗水已經到了他的下巴上,唇色帶着往日難見的紅色,聲音帶着一絲喘。
“我沒怎樣。”江熄伸手抹去了那滴汗水。
感受到微熱的體溫,向還寒覺得呼吸一滞,下巴微微縮起,撐在江熄身旁的胳膊更用力了些,不然他怕自己會趴下去。
他想,想聽聽江熄的心跳聲,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可是他不能,他怕江熄厭惡的口氣。
現在的一切都很好,作為最後一次雙修,他隻想保留一些好的回憶。
“那少宗主,念心訣。”他咽下所有欲求,嘴裡隻剩下當下他最适合的話。
江熄愣了下,身子一顫,自己剛才走神了?
“困了而已,繼續。”江熄搖了搖頭。
可是身上的某處被挑起來了,讓他在動作的時候格外注意,怕被向還寒察覺,不免分神,于是隻能跟着向還寒一句一句念下去。
向還寒發現了江熄在做什麼,也發現了他的窘迫,但沒有點明。
江少宗主是個要面子的人,他不喜歡的事,不想聽的話,自己就不要做不要說了,途添掃興做什麼。
畢竟,這事最後一次了。
這是一次很順利的雙修,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順利,沒有任何的意外,沒有出錯,沒有争吵也沒有痛,結束之後的向還寒破天荒地老實躺在自己的枕頭上,沒有像從前那樣抱着江熄。
有哪裡不對勁,但是完美地結束了。
江熄覺得自己紅透了也熱透了,思緒混亂,隻顧得上整理呼吸。
向還寒閉着眼,直到兩個人濃重的呼吸聲都輕下去,他才開了口:“恭喜少宗主,可以築基了。”
江熄捂着眼睛,嘴角翹了起來,終于可以了,但這本來應該是件更為興奮的事,或許是真的累了,他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
向還寒沒有得到回應,睜開眼睛呆呆地看着床頂,原本應該起身的,卻也不想動彈。
“少宗主。”
“嗯。”江熄把已經涼下來的身體塞進被子裡,聲音夾雜困倦。
“您打算什麼時候築基?”向還寒問道。
“後天?不行,我可能吸收不完靈力,那就三天後。”江熄心說自己很累了,真的什麼都不想做,但是左右向還寒是在此事上出力最大的功臣,便又沒能說出責備的話來。
自己現在是怎麼了,說個話都瞻前顧後。
他歎了口氣:“三天後去落霞谷,半山腰有處靈穴,我會提前在那裡等你。”
“您是讓我來護法?可我……”
江熄啧了一聲:“先睡覺,明早再說……困了,閉嘴……”
“少……”
“睡覺。”斬釘截鐵的回應。
向還寒側頭去看江熄,發現江少宗主把一隻手放到耳朵上,身體縮着,俨然一副要睡的動作。
可是他現在也隻是剛剛築基的階級,江熄這等身份,讓自己護法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北風在院子裡打轉,空氣有些微涼。
向還寒仍然睜着眼睛,現在離開會不會吵醒江熄,但江熄沒有趕自己,所以不離開也是可以的。
于是他一動不動,隻是又撚了幾下剛才江熄給他的、本應咽下去的藥丸,然後松開手将其扔到了床下。
結束了,無論是清醒的沉淪還是不為人知的關系,都結束了。
眼一直睜着,直到身邊人呼吸綿長的時候,向還寒打開了自己的乾坤袋,從裡面翻出兩塊玉制的劍穗來。
他去了千金典當鋪夥計介紹的玉礦,開礦很順利,主顧也很大方,但給江熄買生辰禮還是小家子氣了些。
聽聞肅州産一種紫玉,成色特殊,雖不是極品,但在當地卻有極好的寓意,說是開了神光的紫玉可以讓有情人長相厮守。
這世間真的有神嗎,有人說修仙的盡頭就是成神,但是哪怕是世間活了幾百年的大能也不敢妄稱見過真的神仙。
再說隻是一塊玉,能有什麼庇佑能力。
可是向還寒還是眼巴巴跑了所謂的神廟買了兩塊,然後找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匠人笨拙地描述了自己想要的花樣,畢竟他不像江熄那般能夠點墨成畫,隻能讓專門的去繪。
他學了雕刻的手法,先雕了自己那枚棠心蘭,等有了幾分熟練後才開始雕刻江熄的那枚竹子劍穗,刻完後左看右看不滿意,于是用金絲編了兩顆珍珠上去。
可他如今摩挲着,還是覺得拿不出手。
“有情人?”他把劍穗放在手心,當時沒有送出去的生辰禮,如今竟覺得有幾分好笑。
明明沒有情誼卻要學着那些癡男怨女贈送這些神神叨叨的物什,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是真的會相信努力之外的虛幻。
可是這有什麼要緊的,這本該是他的禮物,就像那荭玉草做的藥膏一樣,除了這個人,他還能送給誰?
向還寒打開了江熄的乾坤袋,将劍穗放了進去。
乾坤袋裡的空間很大,或許這可憐的小劍穗怕是沒有見光的一天,但日後江熄看到也好,看不見也好,知道是誰送的也好,随手拿出來丢掉也罷,至少他送過了。
但是自己一開始不是這樣想的,是想……看到他收下的,哪怕是嫌棄一番,也知道他送出了禮物。
不過嫌棄的話還是會令人難受,因為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做到更好了。
所以這樣就好。
江熄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透過落下的帷帳,瞧不見屋裡還有旁人。
他揉了揉腰,起了身,招來長水一問,得知向還寒又去練功了。
昨天來的時候也在練功,這小子明明身子也沒養好就急着練功。
“喊他來吃飯。”江熄看着滿院大好的晨光,心情似乎也變得溫暖了。
坐在一張桌上後向還寒隻顧埋頭吃飯,前些日子才覺得這人話多了些,現在又開始沉默無語了。
于是江熄先開了口:“昨晚你說不能給我護法,現在又急着練功,怎麼,境界掉到築基以下了?”
護法的要求其實不算太高,隻要築基以上就行,為的是避免靈脈紊亂而造成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