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熄少年喪母,爹在昏迷中,弟弟還是稚童,在提親一事上能依仗的也就隻有周北墨和陸堯生。
依照舊俗,江熄是需要喊上其他有頭有臉的人來撐場面的,但他年少時候恃才傲物,年長些的時候又識人不清,知心交得的好友沒有,能說的上話的前輩也沒幾個。
于是他舔着臉找到陸尋和魏齋,問得時候結結巴巴的,完全沒有他平日裡口若懸河的模樣。
畢竟江少宗主并沒有多少求人的經驗。
做完任務歸來的陸尋問了與陸堯生相仿的話,但是卻對他的回答似乎不慎在意。江熄心道這七竅玲珑心的人明明猜到他的意圖,還問東問西的,真是麻煩。
魏齋就省事許多,問的時候在練功,隻是稍微愣了下後便點了頭。
後來江熄又請了蓬萊派的蕭宗主和宋子竣做見證人,信中好話說了一番,收到肯定答複才算安下心來。
六月二十八一早,整個天淵派張燈結彩、紅綢飄揚,鼓樂聲不斷,用靈力鋪就的花海的花海飄蕩在每一級台階上。
江熄身着金絲繡邊的紅色錦袍,頭戴金冠,腰上的玉帶由五色曜石組成,極盡華貴。他的身後浩浩蕩蕩數百人,他們擡着沉甸甸的聘禮,裡面盛滿了法器珠寶、綢緞布匹和古玩字畫,為了這些,江熄甚至動用了自己積攢數年的私産。
通往玄天峰正殿的路上站滿了弟子,他們對江熄所擁有的權勢和财力無不羨慕不已,是個廢柴如何、是個纨绔又如何,還不是什麼都有了。
江熄本來是不緊張的,但是看見望不見盡頭的人,聽着他們的歡呼,不免心中也有了些激動。
他一一回應着那些祝福,還用靈力撒着糖,臉因裡面有些生面孔也不覺得奇怪。今日來的也不完全是弟子,也有外門的人,畢竟天池派和蓬萊派最有臉的人都在這裡了。
江熄用來賠笑的臉都要僵了,而陪在他身邊的陸尋則是擺着一張臉,連靈力幻化的花碰到他的衣角都會被燃盡,魏齋也是一副冷清的模樣,一言不發地目視着前方。
不久後隊伍終于走到了殿門前,門前崔滿也穿着繁複的錦服,臉上洋溢着喜悅和自豪,腰杆都比平日硬氣不少。
“小婿來遲了。”江熄恭敬行禮。
——
多糧鎮,天色微亮,店小二迎着公雞的啼鳴推開房門,嘴裡罵着:“趕明我就把最早叫的那隻殺了!”
他摸着黑點着油燈,屋裡一下子亮堂起來,但桌上居然趴着一個人。
他認得這個客官,昨天下午風塵仆仆來到店裡,要了碗粥和兩個包子後安靜吃起來,吃完後也不走,他上去問對方是否要住店。
最近他們生意很是不錯,這多虧了離他們不遠的名叫天淵派的仙門,聽聞那家少宗主要訂親,所以不少人前來恭賀,前不久他們就接待了一個不小的宗門,對方一口氣定了十八間房。
所以他逢人就吹噓他們店仙氣飄然,但這位客官卻始終一臉無動于衷,就當他以為這筆錢賺不到時,對方掏出了銀子來,聲音仿佛好幾天沒說過話般嘶啞:“住店。”
他歡快地接下銀子後就去接待其他客人了,再分神看向這位奇怪的客官時,他正在喝酒。
看得出這客官并不擅飲酒,他每喝一口都皺一下眉,讓人疑心他喝的不是酒而是藥。
打烊後這人還在喝,他本想去提點一下夜深了,但老闆娘說喝多了酒的人容易沒事找事,讓他别多管閑事,于是他就去睡覺了,沒成想這酒鬼居然一晚都睡在着。
腳步的聲音闖入向還寒的腦中,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感受到胳膊有些麻,看清舉着油燈的人才明白過來自己在哪。
“醒了啊,交了房費在這睡可有點虧。”店小二被突然醒來的人下了一跳,吸了口氣才拿着油燈就去開門了。
向還寒徹底醒了,想起昨晚甚至昨天的自己都做了什麼。
除妖的事情早已告一段落,所以這段時間他打算慢慢回程,就當做是修行,而江少宗主要訂親的消息卻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
而這個消息是向正雁在給他的信裡一筆帶過的。
初看的時候他覺得是向正雁在考驗他,但他也知道向正雁不會拿這種事當玩笑,所以江熄真的要訂親了。
他不知道别人訂親要做什麼,隻知道自己得回去……可是回去做什麼?
當向還寒問自己這件事的時候,他已經日夜兼程行了上千裡路,離天淵派隻剩十幾裡。
隻要他想,半炷香的功夫就能趕回天淵派,但因為問了自己而沒有答出來,所以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準備歇歇腳再吃一頓飯,他不想讓向正雁看出他風餐露宿來。
吃飯的時候,他又問了一遍自己為什麼要回去。
回去見證?回去祝福?回去站在成百上千的弟子中湊人數?
何況,江少宗主并不缺祝福的人,店小二都說了,有頭有臉的宗門都派人來祝賀了,多他一個做什麼。
他打算先不回去了,看着桌上空空的碟碗,他覺得這頓飯好像少了點什麼,他取出乾坤袋,拿出了裡面那瓶開了封的酒……
他支着頭,暈暈漲漲地感受到晨起的風湧進屋子裡,現在回去也來得及趕得上,但是為何要回去?
他問了自己三遍,三遍都沒有答案。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從座位上慌張起身開始尋找起來,小二聞聲走過來:“客官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