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黛回身,對着帶她來的侍衛道:“可否帶我去見一見鎮國将軍。”
“這……”侍衛有些為難。
蘇黛道:“若是沒有他授意,你應當不會私自帶我來找魏玉年罷?”
*
駐地軍營,鎮國将軍營帳。
侍衛将蘇黛帶至營帳外:“到了,進去吧。”
蘇黛點頭,探身走進去,卻見圍爐旁邊隻坐了位婦人,婦人身着幹練,極為英姿飒爽。邊疆風大,她合衣似在假寐。
蘇黛看了半晌,覺得熟悉,遲疑道:“表姐?”
魏斓曦睜開眼睛,眼中迷茫一瞬,見了蘇黛,眉眼染上溫柔的笑,起身拉着她坐下:“黛兒妹妹,你來了。”
蘇黛卻不自在地縮回手。
手中落了空,魏斓曦卻毫不在意,又道:“你來這裡這麼久,還未問過你,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可有什麼不适?”
蘇黛回道:“一切都好。”
魏斓曦意有所指:“聽你阿兄說,這些日子你協助這裡的百姓做了許多事情……”
蘇黛從她語中聽出一絲蹊跷,擡眸看向魏斓曦,卻見對方目光不躲不避,回視蘇黛,絲毫不懼心思露于人前。
“那些法子可都是當年令父所著山河錄中提及的。”
蘇黛算是明白了,今日想見她的根本不是鎮國将軍,而且這位表姐。蘇黛反問:“表姐一言一行,可也代表鎮國将軍的意思?”
魏斓曦看向營帳之外,歎了口氣:“将軍事務繁雜,自然沒有這個意思。先帝有恩于他,他不願做這個反水之臣,這些事情,就隻能我來綢缪了。”
蘇黛眉心一跳,有些驚訝她如此痛快暴露自己心思,道:“那方才送我去找魏玉年,也是你暗中授意的?”
魏斓曦目中愧疚:“黛兒妹妹,你是個好姑娘,我不想騙你。”
“山河錄茲事體大,多少人想得到其中藏寶圖,這東西留在你那兒便多一分危險。”
也是為山河錄而來,蘇黛心中莫名生出煩躁。
魏斓曦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探查當年真相,前些日子終于被我查出來當年并未銷毀山河錄,我便傳信阿恒,阿恒主動攬下此事,過了這麼久卻毫無進展,我看得出來,他不想讓你為難……”
蘇黛道:“那表姐可知,山河錄我已經給他了?”
魏斓曦微微詫異,突然意識到什麼:“你說什麼?”
魏斓曦沉思一瞬,心下震驚,面上突然失去血色,今早魏玉年将宋穆帶走時曾言,此去華京必定變天,隻告知他們暫且不要輕舉妄動,等必要時才好出擊。
昨夜又有線報,近日李清元聯合外敵蠢蠢欲動,怕是要逼宮謀反,可邊疆離不得将軍,且天高皇帝遠,他們沒有诏令擅自回京,無異于給了李清元起兵的由頭,他們處于被動,就隻能先按兵不動。
原本想着若有山河錄的助力,将藏寶地找到,或許可以以這名義正大光明進京,所以她才特意将蘇黛留下。
可阿恒為何不告訴她藏寶地?他如今孤身一人在華京,豈不是身處危險?
魏斓曦猛然起身,心下隐隐有些發亂。半晌,仍心存一絲僥幸道:“黛兒妹妹,那藏寶地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蘇黛微微閉眼,恍然又覺得有些可笑,她輕聲道:“這世上哪裡有什麼藏寶地?”
“連藏寶圖都是假的,山河錄裡根本沒有雲遊道人所說的藏寶圖。”
可世人不信,甯願相信一個有利于自己的謊言,将它奉至高位,拼命追逐,得到。
若是真有這筆寶藏,她當年便不會在蘇府落敗後,借住國公府六年。
當年傳言出來,她不是沒有耳聞,甚至蘇府落敗後她同阿蘇姑循着書中的蛛絲馬迹去找了那四處藏寶之地,前三處都是地勢優良,風調雨順的風水寶地,那兒住了好多百姓,宛如世外桃源。
直到最後一處,他們去到一處山洞,洞裡空空蕩蕩,隻有正中央擺了一副棺材,棺材裡是四散書籍和一隻箱子。裡面藏有一些罪證同一道聖旨,還有一封阿爹留給她的信。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人的寶藏,就連阿蘇姑當年毀山河錄,也隻是為替她求一線生機。
魏斓曦堅持多年的信念轟然倒塌,愣愣坐回塌上。
她貴為國公府嫡女,又嫁給鎮國将軍,外表看着無上榮光。可自從她知道李清元曾暗中尋找山河錄起,她便以此為目标,暗自發誓,要将山河錄牢牢掌握在她手裡,她要看着李清元親眼在她面前給她阿娘磕頭認錯。
這麼多年,到頭來,竟然是假的。
她想起幼時親眼所見的那一幕,阿娘跪在李清元面前苦苦哀求,可李清元絲毫不為所動,阿娘是棄子,嫁給國公府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便放棄她了,連外祖母的死都是他一手所害,自此後阿娘悶悶不樂,沒多久撒手人寰。
蘇黛起身,又道:“你們需要名正言順進京,我恰好有個理由,隻是要等我安頓好嫂嫂他們。”
魏斓曦回神,卻見蘇黛行了一禮:“表姐,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