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前哨五站長官芷槐覺得,今晚她碰到了自己職業生涯中最大的坎。
幾分鐘前,在大作的警鈴聲中,這位魔神光明正大走近前哨站,甚至十分有禮貌地敲了敲門,然後出神地盯着大紅楹聯,幾乎是自投羅網。
見到那張幾日前才仰望過的清逸面容,她眼前一黑,本能摸起槍便飛身上前攔住這位不速之客,同時厲聲喝止住不明真相上前查看的兵士,令衆人結陣。
槍下的魔神情緒相當穩定,似乎并不覺得這是極大的冒犯。
那雙碧色杏眼瞪圓顯得極為無辜,要不是她參戰時見過遮天蔽日的藤蔓——還真會覺得他毫無殺傷力。
如果要硬闖……這裡很難留住他。
迅速分析完場上局勢,認為這位魔神目前态度偏向友好,芷槐識趣地将長槍撤下,駐于地面,避免激怒魔神,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請見諒,我無法讓您通過此處。”
明夷有些頭疼。暗地裡調動起草元素力,彙聚在手腕星質印附近戳鼓,試圖讓它重新亮起,作為鐵證。
片刻後,無事發生。
——也是,那位存在怎麼可能屑于用這種方法窺視。
沒辦法了。
雙手仍舊半舉在胸前,明夷沒有輕舉妄動:“準确說,我是來投誠的。你們應該有什麼底牌可以限制魔神吧?我可以在這裡待着,你們往上彙報。”
“投誠?!”
對于魔神來說這個詞彙實在是太過小衆,不隻是芷槐,一旁嚴陣以待的千岩軍們都有些嘩然,面面相觑。
但魔神過于光明磊落的态度,還是讓芷槐從警惕變得有些半信半疑。想起那日戰場之上的草牆——她的神色忽然柔和了些。
“既然如此。”
芷槐當機立斷,從護心甲之下掏出一張明黃符紙,低聲念誦了幾句口訣。不大的紙片奇異地懸浮在半空,紋路逐條亮起,在飄近相當坦然的攤着手配合的魔神時,她忽然頓了一下。
——這是每個前哨站配備的最後底牌,殺傷力頗強。哪怕她隻用了其中的石化部分,也難保……
符箓在空中明光一收,芷槐繃着臉一語不發,忽然緊走幾步扯下前哨站門框上的楹聯,轉頭利索地糊了魔神一身。
“……咳。”
明夷猝不及防,被楹聯中暗含的威勢沖得有些胸悶,輕輕咳了一聲。
盡管明白這是人家一片好心,他仍有些啼笑皆非。
對他來說,雖然那張符箓偏向攻擊不假,但這張楹聯上澎湃到離譜的能量……會更讓他難受一些。
——不是,誰家鎮魔符這種防禦性岩箓比攻擊符還強這麼多啊?
——也不對,誰家好人過海燈節往楹聯上添岩箓啊?!
幸虧這并非是觸發式的正經岩箓,隻是恒定地逸散威懾,更無針對性,不然他真要被一群凡人直接送走。
——如果這個程度的岩箓能被凡人催動的話。
“易久。”
見魔神果真如其所言毫不反抗,芷槐的心又往下放了放,高聲喚來了自己的副官。
“在。”一位長相憨厚的中年漢子越衆而出,身闆挺直。
将手中爆裂符塞給副官,芷槐神情肅穆:“帶這位貴客到我的主帳休息。記住,要好生招待,片、刻、不、離。”
“我這就趕往總部,不出意外明日過午之前就能回來。”
“是。閣下,請跟我來。”
聽出長官的言外之意,易久接過岩箓扣在掌心,轉身笑容親切微微躬身,欲引着明夷進入營帳。
重要的事已經交代完。離去之前,芷槐忽然稍加猶豫,複又真誠地看向一直安靜等待的魔神。
“閣下。如果您所言為真,那麼我謹代表璃月港第五哨站,歡迎您的加入。”
明夷頓在原地。身上還斜披着過長的楹聯,遠看起來像個帥氣的……迎賓門童。
——但他一點兒也不在意。
缥碧雙眸中飄蕩稀微的薄霧,靜靜地看着夜色裡一衆緊而不迫的千岩軍,看着與他沉穩周旋的女将軍,胸中湧動着細密又綿長的複雜感歎。
無法用言語形容。
靜默半響,直到衆人都有些緊張起來,明夷長長呼了一口氣,笑意灑然。
彈指扔出一枚用摩拉做的護身符,被芷槐條件反射地一把抓住。
“不必着急。我很有耐心,在這裡住多久都行。護身符奉上聊作歉禮,深夜叨擾,請多海涵。”
“——不放心的話那邊還有張楹聯,扯下來給我換着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