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跑!”
餘酉長劍符紋驟亮,雙手握住劍柄高高揚起,用吃奶的力氣掼進地裡,整張臉因過度用力憋得通紅。
缭繞着黑氣的地表裂開絲縷蜘蛛網似的光痕,延伸至每個魔物腳下,化作纏絲限制住其行動。
不可名狀的魔障擡腿被絆了兩下,慢慢低頭,遲鈍地撕扯光絲,每一口都能扯斷數根。餘酉身軀巨震,臉色開始向青白轉變。
見狀,明夷當即上前扣住餘酉肩膀,掌心聚氣拍開他已經痙攣的雙手,将人帶退幾步。緊接着并指在半空草書偷師的符紋,對劍一劃,符紋全部沒入其中。
長劍猛然大亮,劍身承受不住力量裂開道道紋路,無數青光如遊魚一般注入,又順着原有的光痕竄出,捆縛上魔物身體。
元素力與魔氣互相消融,在夜晚的荒山之頂響起令人牙酸的“吱吱”聲,片刻後,魔物厲嘯,身軀如霧爆散。
明夷眉頭一皺。
“我靠,難不成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餘酉剛緩過一口氣就看見如此驚人的一幕,震撼到連碎成渣的佩劍都沒顧上,爆了個粗口。
“虛空成符?!”
對于身具元素力的明夷來說,學習驅動符紋的難度要小得多。同樣因威力驚訝半息,明夷感受着體内僅消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和符文成型的一刻内與外元素共鳴的掌控感,心中明悟。
“……故事嘛,總得有個原型才好編。”
他模棱兩可地回答,不錯眼珠盯着黑霧沉積下去,歸于平靜。
——如果他沒有感覺錯……方才的元素力并沒有将魔神殘渣完全清除,仍有三成極深的怨念徘徊不散,隻是暫時沉寂在地底。
好難纏的東西。
從旁伸過來一隻手,手上盛着兩粒丹丸。
思緒一停,明夷看了看氣味清苦的藥丸,又看了看餘酉,摸不着頭腦。
“鎮心丸,這可是純正的仙家藥方。雖說我們方士與這些東西的接觸遠沒有仙衆夜叉那麼多,強度也大大不如,但——看看你丹田。”
明夷依言内視,很快在大片青翠之中捕捉到一抹極細微的黑氣摻雜,微量到以他的敏銳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不由心中凜然。
紅蓮業火的火舌撲騰起來,黑氣居然在其中堅持了數秒才被連根燒淨,明夷定了定心神,睜開眼。
餘酉将一枚藥丸扔進口中,表情扭曲了一瞬,将之咽下。
“這麼快找到了?想當年我可是觀想了足足半日……”
“可别小瞧這東西,就算是仙家丹方也極難根除,隻是以我們接觸的量,想要壓制輕而易舉罷了。”
“這是某種玄之又玄的‘氣’,催生心障、誘發邪念。我等方士雖說修行,但人族之身無法吸納元素力,多是倚靠岩王爺所傳岩箓暫且調用,内腑并不如仙人強大。不在邪氣尚弱時壓制,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小兄弟,你年紀輕輕居然這麼強,我門身具純陽之體的大師姐清理魔物都沒這麼快……你說你是家學?那是不是沒拜門派?”
餘酉眼裡閃過亮光。
明夷先是推拒了易久的藥丸,表示自己另有秘方,聞言有些想笑:“算盤撥得有點響啊。不過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有門派哦——”
少年眼珠一轉:“嗯……璃門。”
“那就沒辦法了……可惜。璃門?似乎沒怎麼聽說過……”
雖然有所預料,餘酉還是惋惜地歎了口氣。
“呃……我派雖說名聲不顯,但高手雲集,不乏仙家,我隻能算不入流的那種。”
明夷編得漸入佳境,内容非真非假,将餘酉唬得一愣一愣,甚至用上了敬稱:
“那您今日上山……”
“遊山玩水,順便圈個山頭作道場。”
·
遠處。
“看清楚了?”
四季常青的松樹粗大的樹幹上坐着兩個身影,一個清冽如水,一個熱烈似火,元素對立卻又相處融洽。
伐難輕笑道。
“是帝君所授符箓。大概率是自己人,不過确實眼生了些,還需再觀察觀察。”
“不錯的身手。人族也算出了個好苗子,這一手都夠與銅雀平分秋色了吧。看上去還尚有餘力……早知道咱倆就不用這麼急急趕來了,白瞎了一鍋好湯。”
應達眯了眯眼眸,周身仿佛披火流漿,說話卻不帶一絲急躁。
“湯還留着火,回去就能喝。”伐難發間珠貝晶亮,伸手拍了拍夥伴肩膀,視線劃過山頂破碎的長劍:
“雖說時節将過,魔物暴動也算是接近尾聲,但如今大争之世,地脈動蕩,咱們也不可掉以輕心呢。”
應達輕盈地從樹梢跳下,反手雙劍入鞘,又看了眼山頂仍相談甚歡的兩人,眉間不祥的黑氣一閃而逝。
“無妨,來多少殺多少就是了。走,回去喝湯。”
伐難緊跟應達往渌華池飛縱,談笑風生,“文火熬了兩個時辰的瓊玉果湯,算你有口福。”
眼波流轉,悄然掩去心中隐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