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一路風塵與惡戰并未在摩拉克斯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桌上清茶微沸,聽罷原委,他沉吟着點了點頭,食指微曲習慣性托着下颌:“蔔算之事,我的确略通一二,但你所遇危機,我未曾有所耳聞。除此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線索可以一探?”
“不用聽他的‘略通’,他跟外面賣豆腐的老大爺掰手腕也敢說五五開。”歸終開口毫不客氣地戳穿摩拉克斯的謙詞,将手中銀球置于桌上。
“噗”明夷忍不住笑了一下,略有些嚴肅的氛圍煙消雲散,又想起了被意外中斷的實驗。
“因上次比較匆忙,線索不多,不過我可以現場推演一下。”
眼見少年二話不說,眸中細小的陰陽圖開始飛速旋轉,一抹玄奧的氣息氤氲,摩拉克斯略一猶豫,并未阻止。
“量力而為。”
明夷已經無瑕回話,面色飛速蒼白。
蔔算魔神的命途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吃力。
上次面對浮舍,他好歹還能看到星辰錨定死亡的節點,今日這一回,以他天賦異禀的神魂強度,消耗過半,居然隻看見了極為模糊的命軌——
溯世瞳法強行洞穿迷障的那一刻。
摩拉克斯豁然起身。
身處推演狀态的明夷無法探知外界情況,正想歡欣鼓舞地瞧瞧歸終的命線,背後忽然炸出一層冷汗。
身體早于意識本能地察覺危險,一息之後,比上次強烈近百倍的恐怖感在大腦中轟然作響,周身透骨寒涼。
冥冥中似有什麼悄然攀爬上他的魂魄和血肉,漸漸絞緊,已經意識到不妙的他想要終止心法運轉,卻忽然驚恐地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控制軀體動作。
漸漸的,似乎隻是一瞬,又仿佛已過百年。明夷緊張到快要崩斷的心弦不受控地松緩下來,整個人像是泡進了溫暖祥和的夢境,碧影搖曳,松聲濤濤,甚至能與提瓦特同頻共振。
像是躍升成了最尊貴的王。
無形之中,隐于白日的星辰在高天之上移湧,懸至明夷頭頂正上方。
他的眼前猶如走馬觀花一般,模糊地略過來路與去處。
少時不凡,避世清修;一力破陣,生死皆抛;道心不改,毅然投敵……最後停留在千載之後,璃月塵世安樂,他在壽數将盡時身化神樹,庇佑草木永盛。
……如此波瀾壯闊又完美的一生啊。
少年碧眸微醺陶陶,神光穿越真實洞見一生,他趨光一般,擡手想要觸及、拉住什麼。
一根無法觀測的絲線不知從何處飄飄忽忽接續在頭頂神魂海中,明明周身還在不明原因的冒着一層又一層冷汗,他整個人的精魄卻詭異地像回歸母體的嬰孩,做着最安心的夢。
就在絲線纏緊的最後一瞬。
一道似乎能斬天斷地的赤金弧光跨越真實,帶着窒息的壓迫感重重砍在細絲之上。
二者相撞的琴弦嗡鳴聲響徹靈魂海。
明夷無意識嗆出一口血,那看似柔弱的遊絲在足以劈山斷海的偉力之下卻并未一觸即潰,甚至隐現白光,與光刃僵持下來。
來自靈魂深處的尖銳痛楚讓他有一瞬的清醒,循着本能,明夷終止了心法運轉。
與此同時,白線似是終于後繼乏力,铮鳴崩斷,擴散開的黑洞般的能量波将金刃一同震碎。破碎的岩元素重組成玉璋,及時阻住大部分氣浪肆虐破壞靈魂海,與之雙雙化作虛無。
明夷身子一軟從座椅上無力滑落,跪坐在地。身旁率先察覺到不對,當機立斷全力出手的摩拉克斯罕見地悶哼一聲,後退半步,用手支了下桌面。
金瞳微黯,看上去竟是受了些傷。
“帝君?!”
變故來得猝不及防,削月築陽幾乎是彈了起來,閃現到摩拉克斯身邊,目中隐現驚駭。
——什麼級别的力量能做到對沖之下傷到岩之魔神???
“鐘……”
歸終瞳孔驟縮,擡眼看了看上空,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忌憚之下抓起桌上銀球朝着明夷抛了過去。
球體在半空膨脹将在場衆人以及家具一口吞了進去,随即化作普通球體落在地面上。
——本想把塵歌壺與困陣相融合,在戰時作為出其不意的法寶,沒想到第一次竟是用在了這裡,最大限度地阻隔與外界的聯系。
“沒事。”
摩拉克斯閉目稍作調息,胸膛起伏幅度再次微不可察,片刻後,金目翕張,輕輕吐了口氣,聲音平靜。
自絲線崩斷後,明夷眼前就全變成了雪花麻點,耳畔高頻的蚊音鳴響,雖尚未完全喪失意識,但連蜷一蜷小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朦胧間,還能聽見削月築陽壓抑着駭然的聲音:
“那股力量是……”
“是天理?”
歸終探了探軟在地上的少年脈搏,眉心蹙起,将一顆藥丸塞進其嘴中,聞言擡頭問道。
摩拉克斯按了按太陽穴,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并未第一時間回答,同樣上前查看了下少年狀态。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強大的蘇生力量擴散至四肢百骸,明夷動了動指尖,漸漸感受到肉身重歸神魂的指引。
眼前密密麻麻的雪花緩緩褪去。
劫後餘生。
像是死過一次又重新活過來一般,明夷近乎貪婪地大口喘息氧氣,渾身像剛從水裡撈起來,虛弱至極。
一隻玄色手掌遞來,明夷本能伸手扶住,借助其力量站了起來。
“剛剛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