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潮濕,努力壓住哽咽的音調:“今晚撞了你,還害你沒飯吃,真是不好意思。”
祁星牧抱起手臂,打量她。
女孩的臉蛋隻有巴掌大,鑲着透明琥珀般的眼珠和小巧而翹的鼻子,烏發蜷曲,柔軟地垂在肩背,她黑色針織裙外披了件淺咖色大衣,小腿下露出一截清瘦雪白的腳踝。
小縣城落後荒蕪。
冬天烏雲成日罩着,呈現一種破敗灰暗的顔色。
但這女孩是亮的,漂亮得仿佛油畫裡走出來的小姑娘。
頌頌煮好泡面,還卧了兩個蛋。
客人在她看來脾氣蠻好的,雖然冷淡,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怪過她。
在渣男劈腿分手的冬夜裡,和陌生人圍桌坐着,聞着泡面的香氣,有種不真實的溫暖感。
頌頌打開烤爐取暖:“天貓精靈。”
“我在。”
“放一首沈懿的《灰敗冬天》。”
祁星牧手中的筷子頓了頓:“換一首。”
頌頌:“換一首沈懿的《失眠宇宙》。”
祁星牧放下筷子:“我是說,不要讓我聽見倭瓜唱歌。”
頌頌愣住:“倭瓜?”
因為時不時有客人光臨,所以農家樂裡常備着蔬菜。
廚房有佛手瓜,有冬瓜,有黃瓜,甚至還有冬天少見的西瓜,就是沒有倭瓜。
頌頌:“哪有倭瓜在唱歌?”
音箱裡,沈懿低沉的聲線飄出來,回蕩在農家樂的大廳。
【離開你以後/每天都在失眠中徜徉宇宙】
【你給的快樂與憂愁/時隔這麼久/我無法回頭】
頌頌反應過來:“你是指沈懿嗎?”
沈懿是現下國内最當紅的男明星,也是頌頌最喜歡的藝人。
她雖然不是那種極端的粉絲,但自己偶像莫名起來被人罵了,還是有點生氣的。
她小聲說:“為什麼要攻擊人啊?他哪裡像倭瓜了?”
“他就是倭瓜。”祁星牧吃着泡面,“天貓精靈。”
“我在。”
“放一首《倭瓜之歌》。”
“沒有找到《倭瓜之歌》,猜測您想聽的歌曲是《西瓜之歌》。”
天貓精靈開始播放《西瓜之歌》。
【西瓜西瓜我愛你/你的味道真甜蜜/如果明天沒有你/我的人生沒意義】
這歌的調子很洗腦。
頌頌腦袋淩亂,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在分手後的夜裡,和陌生人坐在一起烤火,還要聽着這種洗腦的神曲,争論沈懿是不是倭瓜的問題。
人生的際遇真無常啊。
早上她還在幻想帶張林楊見家長的情景。
那時的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今夜會這樣度過。
她嚴肅地說:“沈懿不是倭瓜,你再說他我就要生氣了。”
農家樂大門外傳來敲門聲:“老闆在嗎?”
頌頌要去開門。
祁星牧拉住她手腕:“别開。”
他掀起袖口,露出黑色的腕表,給她看時間:“半夜來郊區住宿的,不一定是好人。”
“你認真的?”頌頌看着他,“比起夜裡來住宿,藏在田裡拉.屎,然後沖出來被車撞到的更不像好人吧?”
祁星牧:“我再說一遍,沒有人在田裡……我隻是在系鞋帶。”
頌頌:“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你為什麼要蹲在那裡系鞋帶?”
祁星牧無言以對。
頌頌:“看吧,自己的行為都解釋不通,還說别人不是好人。”
外面又敲了幾聲門,祁星牧擰起眉:“言頌頌,你是叫言頌頌,對吧?”
他似乎在尋找措辭。
頌頌豎起耳朵,直覺他接下來要說一些颠覆三觀的話來。
祁星牧指着腳踝:“你把我撞傷了,我現在不能動。外面那群人找我很久了,之所以在田裡系鞋帶是因為我出去夜跑被他們撞上了,他們一直追我,我迷路了才跑到那邊去的。”
頌頌眼睛圓溜溜的:“他們追你?你什麼身份?特工?傭兵?卧底警察?背負着救世使命的少年,他們該不會是光明會派來的殺手吧?”
“随便你怎麼理解。”祁星牧一臉困擾,“總之,想辦法支開他們。”
頌頌伸手貼他額頭。
祁星牧把頭挪開:“我沒發燒,神志也很清醒,怎樣你才能幫我?我可以給你錢。”
頌頌端詳他幾秒:“好吧,我可以幫你,但我不要錢,隻要你說三遍,沈懿不是倭瓜,沈懿比你帥。”
祁星牧與她對視。
他是極有少年氣的長相,氣質清冽。
哪怕是很不耐煩的神情,在他臉上也呈現着一種利落感。
在頌頌的審視下,他想也不想說道:“别做夢了,今天就算地球毀滅、超新星爆炸、宇宙崩塌,沈懿他也得是個倭瓜。”
頌頌啞然。
敲門的人換了一個,用方言喊道:“裡面是頌頌噻?開下門啊。”
祁星牧以眼神示意她。
頌頌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我會保護你。”
“——你待在這裡别動,我現在就去把人騙走,之後你就安全了。”
門外是村長和派出所的民警,還有四個穿着西裝的男人。
村長:“這幾位同志在路上發現了血漬,警察同志去隔壁村的診所問,老頭說有個受傷的年輕人被你帶回來了。”
“對,他就在裡面,你們悄悄進去。”頌頌側開身位,讓警察進門。
她自己沒有跟進去,倚在門口和村長八卦:“那個人是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吧?”
村長:“何以見得?”
頌頌指指腦袋:“他這裡有點問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