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聲稱是在研究阿那克薩戈拉斯的書籍讀後感,但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過房間的門。
缇寶扇着小翅膀從窗戶偷偷看的時候,那孩子仍然是披着看上去相當廉價的雨衣,縮在一個角落裡。
“像發黴了。”缇寶沉痛地說,“她也許久沒有進過食。”
表面上對着大人說“我去做作業了”,實則蹲在角落裡長蘑菇。
白厄還在看無窮無盡的書,滿腦子都是法吉娜在水裡飄:“……我其實很能理解。”
遐蝶因為那天被缇寶先拉出去吃晚飯逃過一劫,總覺得白厄閣下如今承受的苦難也有她的一份……
或許這就是白厄閣下為什麼背負救世的原因吧。
她自告奮勇:“我可以去看看她。”
雖然身負詛咒,但伊洛斯向來縮在雨衣裡。她離人群都有相當的距離,不論是遐蝶,還是所有人,都一視同仁。
缇寶鼓勵:“去吧小蝶!”
遐蝶鄭重地點頭。
伊洛斯所在的房間距離生命花園不遠。
房間的安排由阿格萊雅負責,伊洛斯和那刻夏閣下的房間相隔其實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步行距離,但遐蝶仍然在伊洛斯的房間門口見到了他。
“阿那克薩戈拉斯閣下。”遐蝶記住他的名字。
那刻夏閣下看起來……嗯,稍微有些煩躁?
他正在無意識地用上膛的煉金槍撓自己的頭發。
遐蝶謹慎地注意着那把槍:“發生什麼了?”
以往都是她告誡别人請小心離她遠一點,這回變成了她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
不過那刻夏并沒有留意到,他看了一眼來人,思考片刻,說:“你來也行。”
遐蝶困惑。
那刻夏沒有過多解釋:“進去吧。”
作為黃金裔,遐蝶天然對死亡有某種直覺。她思考了一直以來關于伊洛斯的記錄,在推門進去之前,回頭問:“請問……她最近是在學習新的歌曲嗎?”
那刻夏:“……”
那刻夏:“不是。”
遐蝶于是安然地道:“那我便放心了。”
那刻夏果斷說:“你放心得太早了。”
遐蝶:“……”
遐蝶謹慎地推開門。
因為考慮到伊洛斯剛來時,過于晃眼的光亮會明顯造成她的不安,伊洛斯的房間四處都有高大的遮擋物擋光,如果沒有光源,會變得相當黯淡。
但現在,她的房間充斥着光線。
說是光線,倒也不是真正的光線。更像是用熒光筆寫滿了一整面牆,一整個地闆。
——密密麻麻,全是發光的公式和數字。
遐蝶:“綠寶……閣下?”
她在一個“三”和一個“五”之間找到了肆。
肆的手裡握着一個寫了半截的粉筆頭。
她在進行一些思考。
生命天然便會進化。因為環境,繁衍和某條基因鍊的突變。物理的結構也是如此。
她不能夠直接帶來天外的那些知識。所以她需要一種基于翁法羅斯結構性質的進化算法。通過這種算法,能夠将那些知識壓縮,就像修剪生命花園的枝桠一樣,留下美觀的部分。
用于抵禦黑潮的防禦工事。
遐蝶還看到肆的石版閃爍着什麼。
肆這時也意識到了來客,她從雨衣裡擡頭。
“遐蝶小姐。”肆緩慢地開口,她許久沒說話了,發出的聲音有些滞澀,“好像也可以?”
遐蝶:“……什麼可以?”
隐隐有種不安的感覺。仿佛那刻夏閣下用于撓頭發的那把上膛槍,會是由伊洛斯射出的子彈。
“拍一個宣傳防禦工事的視頻。”肆慢慢地說話清楚了,“阿格萊雅将這件事大部分都交給我了。我還想加一些别的東西。”
遐蝶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她以為會是計算之類的東西。
肆:“關于輿論宣傳的呀。”
總不可能什麼都讓元老院占理去了吧。他們能天天黃金戰争黃金戰争讨伐黃金裔,那為什麼黃金裔不能用輿論對付元老院?
肆的想法很簡單。
不過說起來得要先注冊一個很有吸引力的賬号,得要天然具有吸引力。
照理說阿格萊雅完全掌握了金維網,直接找她走後門也行,但考慮到長期運營,果然還是得自然的流行才最符合客觀規律。
從之前的憶泡裡,她搜集了許多起号教程的文案。
遐蝶接過肆發來的訊息。
肆:“我還沒有篩選過。”
遐蝶沉默地注視着那上面的文字。
“一直想讓女朋友考公,但她就是不考,要是我上岸去了元老院,上岸第一劍就是把她砍了。”
“今天日好,雅努斯退休祭司,無償,看幾位愛情,運事,直言不諱。”
“神悟樹庭最新研究!原來你每天控制不住熬夜、刷石版,感覺精神疲乏,統統不是你的錯!竟是因為……”
“好奇。有人死過嗎?聽說死後去了冥河那邊還要打工?我能不能提前給自己燒點錢啊?”
“如果說紮格列斯本身便不履行神格,那作為踐行紮格列斯的信徒,到底是信仰紮格列斯才算信徒,還是追随紮格列斯不信仰紮格列斯才算合格的信徒……更進一步說,如果是後者,我們豈不是都在信仰紮格列斯?那整個翁法羅斯就是一個巨大的紮格列斯?”
遐蝶:“……”
……突然頓悟了那刻夏閣下為何在門口踟蹰不前。
以及自己那對塞納托斯的預感從何而來。
社會性死亡為什麼不算一種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