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嘴唇肉眼可見地顫了顫,“不、不吃人的妖,也要殺嗎?”
沈何在穿書前身體一直不好,幾乎一半時間都住在醫院,無聊的時候就愛看些靈異志怪的書。
而有關哪吒鬧海的記載衆說紛纭,屠龍的原因也各式各樣,沈何甫一穿來摸不清自己究竟穿的是哪個版本,又不敢貿然打聽以免暴露身份,所以雖穿來已有半個月,可對東海内的形勢了解甚少。
但他至少能保證,東海裡吃人的精怪是少數,否則不可能與陳塘關毗鄰多年相安無事。
哪吒笑睨他一眼,“這麼怕?”
小命不保誰不怕!沈何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前的哪吒身量比他還高些,容貌俊麗,行止雖有孩子氣,但并不像封神原書中描寫的那麼魯莽,除了有些話聽着古怪,完全不見殺神的影子。
或許是他想的太複雜了,隻要好生洽談着,哪吒再嫉惡如仇,應也不至于二話不說就把他打死了。
“怕什麼,你爹東海龍王乃是正神,你是他的兒子,不算是妖了。”
哪吒毫不拘節地在沙地上盤腿坐下,手撐着下巴掀起眼皮瞧他,“你說你不吃人,怎的又怕我殺你?”
倘若哪吒真的有殺他取筋之意,大可直接出手将他拿下,不必浪費時間同他說道解釋。沈何懸着的心回落到胸口,眉眼輕輕展開。
“我想你是靈珠子轉世,以降妖除魔為己任的……”沈何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心下有些愧疚自己先入為主,哪吒明明很好一個人,既不責怪他偷看對方修煉,還會幫他治腳傷,就連他直言懷疑,哪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
沈何蹲身坐在哪吒身邊,抱着膝蓋道:“你想我做你的玩伴,是不是想有人陪你呀,正好我在龍宮也無事,你想和人說話來找我就好了。”
過去他在現代體質太弱常常住院,養父母工作繁忙很少去看他,而他在該去學校的年齡隻能躺在病床上,所以幾乎沒有朋友,能說的上話的人大多是護工和護士。
他太懂得孤獨是什麼感覺,沒有人和他玩,他便将精神寄托在書籍小說上,看書中人的喜怒哀樂,仿佛像他自己親身經曆了。
如今穿成了敖丙,雖說一開始他确實害怕重演被剝皮抽筋的命運,但至少他有了健康的體魄,不會在吃飯的時候猝不及防呼吸困難,也不會在睡覺的時候驟然胸悶惡心……
現在連他最擔心的哪吒也沒了風險,沈何心情十分松快,于是很容易共情了哪吒的“寂寞”,自動将哪吒方才說的話腦補了一番,心中屬于哪吒的“兇殘”形象不知不覺已變成了需要陪伴的小可憐。
想來哪吒雖是靈珠轉世,可身負異能之人恐怕不易被常人接受,連他的親生父親李靖都對他頗有微詞,遑論旁人呢?
再說他不過七歲,卻已是十五六的少年模樣,也很難和同齡人一起玩了。
沈何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你當真願意嗎,”哪吒感受到身側的溫度,眉梢不動聲色地挑了挑,心道這小龍當真天真,三兩句話便叫他卸下心防了,“雖然他們表面不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們心裡都把我當怪物,我爹是,陳塘關的百姓也是,就像你,一開始也很怕我,不是嗎?”
無外乎是因為殷夫人為誕下哪吒飽受三年懷胎之苦,加之哪吒出生時滿屋異香,從肉球蹦出時已是孩童模樣……
說好聽了是靈珠轉世非同凡響,說難聽些就是妖物魔物。
“我那是……聽信了讒言,現在我知道了,傳言不可信的。”沈何略有心虛地眨了眨眼,用肩膀抵了抵哪吒的肩,“你不信的話,我給你個東西。”
哪吒順着他的動作垂眼望去。
素衣少年将自己脖頸上的珍珠細鍊取下,鍊上挂着的赫然是一枚象牙色的響螺。
“有了這個,你想什麼時候找我就能什麼時候找我。”
沈何拉起他的手把珍珠鍊放到他掌心,哪吒的身體似乎比常人熱不少,像隻小火爐,蒸的他手腕上的乾坤圈也熱熱的。
沈何被燙了一下,東西放到他手裡了便下意識要松開手,卻被哪吒另一隻手攥住了手腕。
哪吒對上他茫然的視線,道:“我不會用。”
“你把響螺放在掌心,用法力催動它……對就是這樣!”
原本小指大小的響螺變得有哪吒手心的大小,沈何興奮地催促他放到嘴邊,“它可以吹響!”
哪吒迎着少年期待的目光,将響螺角抵到唇邊。
嗚——
随着螺聲響起,少年的額間竟顯現出一道水色的法印,襯得他那雙明眸更加靈動。
“看,這枚響螺上有我的法契,隻要你吹響它,我就能得到感應。”沈何有些激動,從他得到這枚響螺起他就想試試了,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适的人選,眼下終于派上了用場,“是不是很方便,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找不到我……”
“隻要我吹響它,你就會來嗎?”
沈何:“嗯嗯!”
“那你幫我戴上吧。”哪吒說着,自然而然地探過身子,炙熱的呼吸不經意噴灑在沈何脖頸邊。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