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莫名覺得臉紅心跳,一面暗暗吐槽自己還保有看到哪吒就害怕得緊張的慣性,一面接過珍珠鍊,環過紅衣少年的頸項扣上鎖扣。
哪吒頸骨僵硬一瞬,沈何的溫度就像那一浪浪海水,微涼的指腹若有若無地擦過他的後頸,拂過清淺的蓮香。
“我該回去了,不然我爹要着急了。”沈何退開一些距離,想了想還是輕聲囑咐道,“你莫要貪涼去海裡洗澡,也莫要去九灣河,水不幹淨的。”
哪吒心下覺得好笑,故意道:“可你不就住在海裡?”
“那不一樣!”沈何擰起眉頭,糾結半晌才道,“你若非要洗也行,就是莫要将你那混天绫和乾坤圈一齊洗了。”
哪吒問:“這又是為何?”
“那可都是寶物,往海裡攪一攪,底下的龍啊蝦啊、草啊魚啊便不得安生了。”似是已預見了結局,沈何眉目不由染上了幾分憂慮,“你若不想遭殃,就聽我的。”
他遭殃?哪吒狹了狹眸,眸瞳中有暗紅一閃而過。
這小龍不叫他在海裡洗澡,是怕混天绫和乾坤圈擾了龍宮安甯,前世他的确在九灣河洗了這兩件物什,不想先激出了海夜叉,又震出了龍王三太子敖丙。
他與那惡龍敖丙本有私仇,索性順手要了他的性命,抽了那厮的龍筋作龍筋縧。
東海龍王敖光愛子心切,尋到陳塘關要說法,他不欲叫李靖和殷素知牽扯其中因果,于是割肉剔骨了卻肉//身……
可這些,眼前的這條小龍又是怎麼知道的?
而他的模樣分明和前世的惡龍大相徑庭,可敖光竟毫無察覺,不曾懷疑嗎?
沈何見他出神,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哪吒,你聽見了麼?”
“知道了,”哪吒壓下疑慮,忽地抓住沈何的手,道,“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這條小龍太傻,哪吒想,好不容易碰到件趣事兒,他還不想讓對方死得太早。
“嗯?”沈何沒想到還有回禮,高興道,“是什麼?”
哪吒看着他的眸子,法力彙聚成絲縷暖流,順着兩人交握的手送進沈何的經脈。
一股難以言說的溫暖在沈何體内流轉,最終凝至他額間中央,化成一朵紅蓮法印。
沈何若有所覺地伸手撫過眉上。
“有了它,如遇危險能幫你擋過緻命一擊,”哪吒神情有些恍惚,他本隻想贈對方一個法契,卻鬼使神差将法印送了出去,“若有急事,你在心中呼喚我的名字,我便能聽見。”
“這麼厲害!”沈何感歎,不愧是哪吒,年紀小小就會這麼複雜的法術了,甚至無需依托外物就能傳音,“我很喜歡,謝謝你!”
紅衣少年詭異地紅了紅耳尖,撇開臉點了點頭。
“我真的要回去了,”沈何擡頭望了望天色,不知不覺竟已到落日時分,他道,“那……明天見?”
雖說他和哪吒隻相識了一個下午,沈何卻覺得像認識了三百年一樣久,大抵是他第一次交到這樣的朋友,心裡也有些隐秘的不舍。
哪吒說:“好。”
霞光漸暗,沈何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海面上。
哪吒眸色沉沉,指節緩緩撫上胸口墜着的響螺。
像沈何的指尖,溫涼的。
原本他到這東海畔來,是為了确保一切能按照前世的軌迹進行,殺龍取筋,毀祭肉//身。
卻不想敖丙才是最大的變數。
若前世的惡龍是真敖丙,那方才的人是誰,若如今這個才是真的,前世死在他手裡的又是誰?
還是說,是因為他魂魄回溯,導緻許多事都發生了變化?
海水在月色下泛起粼粼波光。
帥府仆從找尋他的聲音越來越近,哪吒耷下眼皮,面無表情地将響螺塞進領口,轉身朝火光點點走去。
這具身體流着李靖的血,他不可能留。
大不了不殺敖丙,他再找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