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水晶宮。
沈何揣着手小心翼翼地繞過正殿,白日他爹敖光忙着處理這事那事,根本沒時間搭理他,可到了晚上敖光便會回龍宮。
今日他和哪吒在岸上耽擱的時間有些久,萬一被敖光逮了個正着……
“敖丙。”
敖光沉穩威嚴的嗓音自殿中傳來。
沈何:“……”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他蹑手蹑腳的動作一頓,無奈倒了回去。
敖光雖對三子敖丙十分寵愛,但管教極嚴。沈何每日吃了什麼、睡了多久、到哪去了都有龍兵專門向敖光彙報,沈何穿成了敖丙,自然要這個名義上的父親言聽計從。
沈何在正殿中央單膝跪下,垂首恭敬道:“敖丙拜見父王。”
敖光高坐王椅上,手裡捏了一卷竹書,聞聲擡手先揮退了四周的蝦兵蟹将,才對沈何道:“起來吧。”
沈何老實本分地,“謝父王。”
聽敖光的語氣,倒不像有怒意,沈何剛懸起的心稍稍落下,上頭的敖光便開了口:“你去岸上了?”
沈何心裡咯噔一下,從哪吒這幾日出現在東海附近起,他基本每日都會到岸上觀察,不過此前哪吒隻在東海邊待一個多時辰,他走後沈何再回到龍宮時,敖光往往還在處理事務,他隻說自己到岸上透氣就能糊弄過去。
今日卻岸上快天黑了他才歸來,恐怕敖光會多追問。
但沈何不敢說謊,回道:“是,父王。”
敖光沉默一陣,反叫沈何心底的不安更濃烈了。少頃,敖光朝他招手,“到我跟前來。”
沈何擡眼對上龍王如深海般沉邃的眼眸,攥着手指上前了幾步。
敖光:“我是說到我身邊來。”
沈何:“……”他知道,但他怕離得近了敖光抽他更容易。
父命難違,沈何無聲舒了口氣,擡腳走上水晶台階,站到敖光面前。
敖光定定瞧了瞧他,“我聽龍兵說,你連着幾天都往岸上去,可是東海讓你憋悶了?”
沒有啊,東海裡要美食有美食,要美景有美景,他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癱在貝殼床上當米蟲。
沈何說:“兒臣隻是想四處轉轉。”
“也怪為父,事務繁多忽略了你,”敖光似是在這件事上很頭疼,“你的兩個哥哥都在邊海當值,倒也難顧上你……對了,近來你和秋先生相處得如何?”
敖光口中的秋先生是一位道人,據說是敖光特意為他找來的師父,正巧在他穿來的第一天來到東海,在敖光的指引下沈何便懵懵懂懂地拜了師。
“挺好的,”沈何眉頭蹙了蹙,“秋先生教給兒臣許多功法。”
雖說這位秋先生行為得當,又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教沈何的時候也盡心盡力,可不知道為什麼沈何總感覺對他很排斥。
“挺好的就是不好。”敖光沉沉歎了口氣,不禁說教道,“秋先生千裡迢迢來到東海,便是為了你,丙兒,你定要好好與秋先生學道,對你日後大有裨益……”
沈何一面“嗯嗯”一面點頭,敖光什麼都好,就是太愛啰嗦,磁性的聲音仿佛催眠曲成精,念得他眼皮子打架。
“敖丙!”
沈何一個激靈,“在,父王!”
敖光:“……”
他幾乎咬牙切齒,又不想把脾氣發在沈何身上,壓着怒火道:“你的響螺呢?”
“嗯?”沈何睜大眼睛,敖光怎麼突然提起這個,難道是知道他送人了,“它、它在啊。”
敖光眯起眼睛,“那你拿出來讓為父看看。”
沈何嘴角僵住,“……”
“還有,你身上的法印從何而來?”
響螺是次要的,這才是敖光真正想弄清楚的。
像是怕沈何又要裝傻,敖光雙指并起,一道冰涼的氣息劃過少年的額頭,下一瞬鮮豔如火的紅蓮顯現在沈何額間,像是要彰顯什麼般,宛如烙印。
沈何下意識要捂住眉心。
敖光眼皮跳了跳,看他如此慌張的樣子,看來對這枚法印是心知肚明的。
明明知道還放任!法印是随便什麼人給都可以要的嗎!
敖光氣得太陽穴陣陣發疼,險些眼前一黑栽過去。
“我、兒臣……”沈何眼睫眨得飛快,幾百個謊話和理由在他嘴邊兜了一圈,最後化成一句,“兒臣知錯了。”
敖光合上眼,“……”
罷了,他的丙兒還隻是三百歲的小龍,怕是三言兩語就被那岸上的黑心道人忽悠了去,到底是留法印之人的錯,與敖丙何幹呢?
敖光越想越覺得有理,心情總算平複了些,“你告訴父王,這枚法印是誰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