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眉頭蹙着,捕捉到他話裡的關鍵,“神魂不穩?”
“不是什麼大事。”太乙揮了揮手,道,“正好你傷勢好了,去後山采些倪藍花回來,為師要煉制解毒丹。”
哪吒虛手一指他身後,“那不是多着呢?”
“你便去再采些又如何!”若不是顧及形象,太乙早就被氣得跳腳,“還不快去!”
倪藍花長的最多的地方,不就是後山的暖泉麼?哪吒聳了聳肩,他隻去後山,可沒說去幹什麼。
乾元山受日月光華照耀,又有闡教仙人坐鎮,長年受靈氣滋養,在後山處蘊養了一湖暖泉,四季恒溫,是人療傷溫養的好去處。
哪吒倒是鮮少到乾元山來,前世今生他在乾元山待的最久的時候,就是他肉//身被毀,不得不以魂魄存活的時候。
後山的暖泉他隻在以蓮藕重塑身體時短暫泡過幾日,如今尋去到覺得山路崎岖有些生疏了。他撥開成簇長着的倪藍花,總算在花草後找到了暖泉。
隻是那暖泉中靜如冷潭,除去飄逸在空中的霧氣,不見半個人影。
哪吒神色輕變,太乙難道诓他不成?
嘩啦——
腳邊水波驟起,哪吒手中下意識凝起法力,隻見一龍角少年從泉底鑽出來半個身子,眉眼朦胧在霧中。
沈何道:“你找我?”
“……嗯。”
法力在指間消散,哪吒喉頭微滾,故作鎮定地蹲下//身和他視線平齊,“感覺還好麼?”
“真人說我什麼什麼不穩,所以叫我到此處修煉。”沈何手抵在岸邊,微仰着臉道,“真人當真是好人,第一次見面就肯把溫泉給我泡。”
哪怕是天資再愚鈍的人也分得清好賴,這湖暖泉靈氣充沛,修行者浸泡其中即便不運轉收納也會覺渾身通泰暢快,如此好的暖泉,必然不是随便什麼人都能泡的。
沈何道:“當然還是你功勞最大,我沾了你的光呢。”
哪吒凝望着他的眼睛,“我的?”
“對呀,”沈何對岸上之人陡然深邃的眉目毫無察覺,溫聲道,“若非我是你的朋友,真人又豈會幫我呢?”
哪吒似是笑了一下,在白霧裡看不清明,“他和你說了什麼?”
沈何神情變了變,眼簾落了下去,“沒什麼大事,就是問了問你我如何相識,又問了問我父王近況。”
他說謊的時候總會無意識避開對方的視線,哪吒一眼便看出他沒說實話,卻不戳穿,“沒了?”
沈何搖頭,“沒了。”
他頓了一下,像是有意揭過這個話題,轉而道:“我還沒問你怎麼尋來了,真人放你出來了?”
哪吒垂眼,“嗯。”
“那你的傷呢,好些了嗎?”
雖然哪吒蹲了下來,但和他還是有些距離。沈何仰着腦袋,修長的脖頸被暖霧熏得像粉藕,水珠挂在他鎖骨間仿佛粒粒珍珠。
哪吒撫住他的肩膀,“好多了。”
此前沈何是見識過哪吒法術的厲害的,不過太乙真人出手應和被外物刮傷不同。他道:“真人叫你來,是也讓你泡泉療傷嗎?”
哪吒怔了一下,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快脫了衣服下來吧,這泉水可靈了,越早泡傷好得越快。”
說着沈何就要走遠些給他讓出位置,但這泉水說深不深說淺不淺,他從岸邊往裡遊,腳下忽地踩空,整個人便咕嘟一下沉了下去。
“小乖!”
哪吒一驚,來不及脫下外衣也縱身沉進泉内,混亂中拉到他的胳膊将人帶了上來。
饒是沈何日日住在東海,甫一下浸到水裡也沒反應過來,撐在哪吒肩上緩了半晌,伸手擦了擦颌下的水漬,“真是的,笨死我算了。”
在水裡都能一腳踩空,誰不誇他是禦水天才。
哪吒松了口氣,托着他的腰身讓他把身體的一半重量都壓到自己身上,“大概是有些。”
“不許你說,”沈何捂他的嘴,“我可以說我笨,你不可以。”
沈何手上帶來的溫水滴滴落在哪吒的胸口,他被捂了嘴也不掙紮,對沈何彎了下眼睛,像是說沈何太霸道。
這下反倒是沈何愣了,哪吒方才着急撈他上來整個人都鑽到了泉水裡,兩人都沒有避水,暖泉的水幾乎把他們全部浸濕,從發絲到腳踝,以及臉上。
哪吒生得好,濃眉鳳眼,粉面翹唇,笑眼望過來的時候蠱惑的意味最濃,沈何和他第一次見面還是小龍的時候就險些被他的皮相迷了心神。
沈何燙眼似的瞥開目光,同時松下了捂住他唇的手,“我們還是各泡各的吧。”
“為什麼,”哪吒勾住他,“我覺得這泉水有些冷,你和我一起溫度就剛好。”
沈何震驚,“這哪裡冷了?”
“你不是我,我就覺得冷。”哪吒攬着他靠在岸邊的石子上,“你忍心看我負傷還泡冷泉麼?”
就算哪吒身體溫度本就高一些,可與屬陰水的沈何待在一起不是更冷麼?
沈何擡眼想要反駁,對上紅衣少年濕漉漉的眉毛眼睛登時到嘴邊的話氣就散了,隻好道:“好罷好罷,随你了。”
哪吒心滿意足地半擁住他,沾了水色的唇瓣下意識在沈何頸側碰了碰,倏地愣在原地。
沈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兩日怎麼總喜歡走神?”
哪吒攬在他肩上的指節微微收緊,許久搖了下頭,遮掩似的用額頭蹭了蹭沈何的頸窩。
他剛剛到底在幹什麼?
他在……親小乖的脖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