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公裡以外的回程大巴上,來自現場的信号幾乎沒有時間差,急速投映進電視屏幕裡。
座位上的十幾名高中生神色各異,卻都不約而同陷入沉默。莉莉的臉終于出現,好像沒多激動,朝鏡頭平靜微笑了一下,又轉了開來。
他們不知道此人心裡其實想的是“餓死了,丸井還有沒有泡泡糖”,隻覺得那個側臉端靜美好,額頭光潔,眼睫低垂,鼻尖又顯得秀氣,鏡頭拉遠時,肩背筆直,像一塊清冽剛硬的玉。
陪同教練都贊歎道:“刁鑽的落點,靈動的小球,流暢的變線,雖說技術尚顯稚嫩,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不過最後賽點一球簡直舉座皆驚。”
德川淡淡道:“心态也很穩定。”
“你們都好誇張,‘舉座皆驚’嗎?”窩在旁邊,戴着帽子,不知是醒是睡的人這樣說道。
“我們都以為你睡着了呢,龍雅。”
“我确實剛醒。”
“哦哦,不知道剛剛是誰緊張得要死,啊我可沒說是你。”入江笑眯眯地感慨,“秋川家的女兒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你認識?”
“能不認識?我的聯姻對象呀。”他坦蕩地承認。
這才是舉座皆驚,越前龍雅唰地看過來,臉色變幻,連漠不關心的德川也扭頭看着他。
“怎麼從沒聽你說過??”
“哎喲,一直以為是個花架子,壓根沒放在心上嘛。誰知道她打起球來這麼有魅力,深深把我迷倒了,我很滿意這樁聯姻。”他滿臉深情,不知是真是假。
那張臉帶着明顯的倦意,讓入江忽然心生憐愛。
“氣死了,怎麼就已經被聯姻了?”
“教練!我們申請和初中部合訓啊!”有人大聲說。
“駁回,心思不純的家夥們!”
高中生們在雞飛狗跳鬧着的時候,莉莉在後台一疊聲叫喚:“我靠真疼!”熱血褪去後,膝蓋疼得她想踹人。
009這個光球比她還激動,仗着沒人能看到它,在房間裡亂跳亂竄:“啊啊啊啊啊!”
莉莉笑:喂喂,不至于吧。
賽後她真是意外的冷淡,看其他人高興發癫甚至覺得莫名其妙。怎麼說呢,從某個時刻開始,她心裡好像硌着一塊金子,棱角分明,把胸腔滾動的生疼。
那種執念和渴求,必得以獲勝的火焰來熔化。而現在,金子成為無波無瀾的金色湖泊,而她也終于獲得了平靜。
“疼疼疼,不如不塗,明天就好了!”她又叫。
“忍着。”有個醫學世家的人給她塗藥,聲音冷淡,動作倒是輕柔了不少,“剛剛不是挺能跑動的?那勁兒猛的。”
“不猛不行啊,太難打了!我不就是面對師父才撒個嬌嗎?”她理直氣壯。
“好好好,乖。”忍足被吹捧的很滿意,立刻接收到隔壁幾人的眼刀。
真田看了迹部一眼,而後者詭異地get到他的想法:‘我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
迹部:……啧。
倒也不至于現在就給她補上生日快樂。好多禮物放在一旁,都來不及拆開。莉莉甚至覺得有點煩:自己真的累極困極,要不是還有列隊儀式,早就已經回去洗澡躺平了!
人好多,不想應付。
“我呸,關立海大什麼事,人是我們冰帝的,她慶生和你們有什麼關系?”
“這難道不是全隊的事?”
“好了好了,大家一起熱鬧嘛,晚上不是有聚餐?”
以喜悅的交談聲和喋喋不休的鬥嘴聲為背景音,莉莉凝視着手邊的那隻球拍。
這是她的武器,是她軀體的延伸,也是她所熱愛和追逐的。萬千情緒都凝結在網球撞擊拍面的那聲脆響裡。她知道那塊金子隻是暫時停歇,不久之後就會卷土重來,永遠在心裡滾動,直到被再次熔化。
久違的眩暈感慢慢翻湧上來,她好像又回到觀衆的目光裡,迎向那顆小球。獲勝後的平靜,是她送給自己最好的生日禮物。
她決定努力成為職業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