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砂陷入懷疑:我成戰地記者了?怎麼感覺到處都是炮聲啊。
啪嗒一下,入江神情無辜地舉拍,朝裁判示意:“拍線斷了。”
“你要選擇換拍?”她問他。
“怎麼說?”
“德川選手剛剛一發失誤,如果你現在選擇換拍,那他應當重發第一發球。如果你選擇繼續比賽,那他隻能繼續第二發球。”
“唔……我選擇把這分打完。”入江迅速決定。剛剛對方的失誤太難得,此時是他占着上風,絕不允許德川再次獲得一發的機會。
當比分來到四比五的時候,外面陰雲的天終于開始下起雨。雖說幾人早有準備,挑選了一塊帶頂棚的場地,但風吹動着雨線,斜斜地潑灑了進來。
裁判:“……”雨在往她脖子裡灌。
場地邊緣逐漸有了積水,被兩人急促的滑步踩出水花。她有些想喊暫停,因為覺得在濕地上跑動過于危險。
入江剛開始告訴她,為了改善技術缺陷,高中生之間有時會互相陪練。德川不僅沉默地陪他對戲,還沉默地陪他對打,看不出來兩人關系還怪好的。
不過打着打着就變味了,澎湃起來了。她忽然覺得德川像座火山,漆黑岩石堆積而成,卻偶爾迸發灼熱的岩漿。而入江打的就更為綿密,刀刀不緻命,卻絕不讓對方打的舒服。
隻是火山自己卻突然停下來了,神色平淡:“天氣原因應該可以暫停比賽的吧?”
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她被淋濕的半邊頭發。
“咦?”沒想到德川率先喊停,入江感到詫異。
裁判體驗就這樣匆匆結束了,但接下來,她去挑戰三号球場的鳥山時,恍恍惚惚覺得這場雨還在下,似乎沒有停歇。
她平平穩穩向上升級,未遇一敗,簡直勢不可擋,再加上反手拍竟然搞出單雙手混用,讓人各種目瞪口呆,還有着神級操作的視頻,逐漸的,有些人開始覺得,她或許真的有一沖到底、挑戰上位球場的可能?
期待值剛剛上升,就立刻看到莉莉被阻擊了。
衆人:覺得她不會赢反而赢了,覺得她不會輸怎麼就輸了?
一場完全把她摸透、毫無懸念的比賽。賽後,鳥山依然挂着溫柔而甜蜜的笑容,朝她伸出手來:“辛苦啦,繼續努力。”
她最喜歡的就是欣賞失敗者被摧殘、被打擊的神色,憎恨、懊悔、厭惡、悲痛,種種真實情緒爆發出來,總讓鳥山看得津津有味。
這或許是種惡趣味?但鳥山并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問題。各人愛好不同,隻要能赢球就行了呗。
她從開始就不喜歡莉莉,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仿佛那人過于燦爛,猝不及防燙到了她,而她卻偏偏一臉坦蕩,道是無心。手握起球拍面對比賽時,又會變的冷淡,無波無瀾,無欲無求,表情平靜猶如帶着假面。
不知為何,她似乎執着于慢慢磨碎她的假面、她的燦爛,希望看到她不再穩固,情緒崩潰、意志消沉,由此顯露出更多複雜的、扭曲的、陰暗的部分。
所以,以她全部的比賽情況為數據庫,鳥山用心研究了她的打法,精心為她準備了對策。有好幾次,她确實看到對方差點繃不住,被針對的幾乎裂開,但在最後關頭又硬是忍耐住了。
看上去柔軟,卻有一顆很堅硬的内核。令她感到不太滿意。
此刻,被打出大比分終結比賽後,她甚至都沒出現意料之中的沮喪,讓鳥山目的落空,異常不爽。
“會不甘心嗎,秋川同學?”她笑着問。
“有一點。”她歎着氣承認。
真是場異常折磨的、讓人精疲力盡的比賽,鳥山的防守就像沉重的、潮濕的雨幕,綿綿不絕覆蓋下來,讓她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機。
均衡、基礎的打法是有局限的,比如接内角發球後回原路直線,處理中場低球時選擇直線放短後随上截擊,直線相持時回反手位挑高球,這是我最下意識、最快速的應對習慣,現在卻反過來被對方預測。莉莉默默想着,甚至對鳥山多了一絲敬佩。
真的快給她打崩了,差點就碎一地。隻是好似有風從後山來,讓她立即想起東升西落的日月、沉默奔湧的江水、心無旁骛的種地時光。
有一小塊東西凝固在心裡,像有引力般拉扯住她快爆炸的情緒。挺神奇的,難得在比賽中走神,想一些有的沒的。
“那兩天後再見?”鳥山笑吟吟道,“想要往上升,是繞不開我的,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