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
一個淡青色衣裙身形窈窕的少女面覆一層白紗,從一家綢緞莊出來,穿過人群往将軍府方向走去。
身後不遠處,一個腦袋鬼鬼祟祟從牆根處冒出來。
走近僻靜巷口處,人流漸稀,少女餘光往後瞟了一眼,猛然轉過身,跟蹤者也跟着忽地一閃想藏起來,陡然驚在原地。
兩個人手持木棍迎面堵住。
黑衣男子正是陸狸,而素色衣裙的女子有一張熟悉的臉。
掂着棍子準備揍人的陸狸顯然沒想到。
“阿巴?”
被喚作阿巴的小個年輕男子蓦地想到什麼,猝然轉過頭,看看方才跟着的人徐徐拿下面紗,分明是一張陌生的臉,而陸狸身旁跟着的正舉棍惡狠狠的少女才是真正的目标。
阿巴的目光越過陸狸落在沈清清身上,眼神很奇怪,似有什麼想說,沈清清不明所以,隻覺得不舒服,捏緊手裡的木棍往陸狸身後閃。
陸狸冷眼瞪他:“說!”
眼含威脅。
“是……”阿巴說着,将目光老實收回來,對陸狸恭敬行了個禮,“是浔将軍前幾日回來了,聽說陸将軍要成親,想送份賀禮,又怕許久未見您會不合心意,所以命我偷偷看看姑娘平日裡喜歡什麼,好給個驚喜。”
這麼拙劣的借口,陸狸簡直想給他一悶棍,沈清清居然真的信了,她伸出手拽拽陸狸的袖子:“既然都是你認識的人,放了他吧!”
陸狸神色松動。
“我再也不敢了,我這就回去回話,将軍可說了,您這邊想要什麼不必客氣盡管開口!”阿巴又躬身行了一個禮,腳底抹油跑了。
沈清清回頭看着阿巴跑不見,才轉過頭看向陸狸:“阿狸,你是不是要去謝謝浔将軍?”
“謝他給了你這麼大個驚吓?”陸狸領着她走回人群裡。
沈清清聽得出來兩人關系似乎不錯,也放下心:“對,所以你去吧!就當替我讨個公道,哪有這麼偷偷摸摸送禮物的?”
陸狸聞言同意:“可以,我就為你去讨這個公道回來!”
他淺淡地笑了一下,手臂被悄悄纏住,沈清清也不說話,靜靜依靠着他。陸狸側頭看向她的發頂,眼瞳變得深不見底。
她這麼信他,根本不知道他不可告人的心思,不知道有人早在盯着她,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臉。
懷念浔桑的,除了他,還有很多人。
沈清清趁他不注意,手指頭開始悄悄順着袖子下滑,捉住陸狸的手。她頭都不敢擡起,生怕看到他變臉。
陸狸沒有,他隻是珍重地握住了那隻手。
把沈清清和她的丫鬟平安送回家,陸狸從沈家門口離開,徑直去往另一處。
的确是許久未見了。
穿過門前兩排茂盛的楠樹,陸狸走進藏在深處的門庭。
明明是将門,裡面舞刀弄槍的,外面卻喜歡弄得跟文人雅客一般深藏蓬門,陸狸總是不太理解。
“我也不理解,大概是為了隐藏一隻手就能把人腦袋擰下來的野蠻本性,才裝成個文人。”有個同樣不理解的人,煞有介事如此評價自家爹爹。
“不理解也沒關系,有一天等你們年紀大了你就懂了!”爹爹也不生氣,樂呵呵說,“還是太年輕!”
那個父親此時正在等他。
他便是浔桑的父親浔大将軍,威名赫赫的鎮北軍首領,是陸狸尊敬的前輩,也是……陸狸此生最對不起的人。
開闊的院落裡有樹,投下大片樹蔭,蔭涼下有設好的茶桌。
看見來人,浔雪揚起身迎他:“我就知道你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