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蘊愣在原地。

星辰所說的正是五年前的那場仗，原來那個時候，陸狸不僅失去了浔桑姐姐，還遭受如此重創。

她想起來那個時候，自己才十歲，什麼都不懂，安居宮中對殘忍的戰事一無所知，也想起來昨夜他為了讓她開心走進水裡，冰冷圍繞的時候，會有多難受？

而自己渾然不覺，還把他踹進水裡，一時間愧疚淹沒理智，像有一隻手緊緊地攫住她的心髒，越壓越緊，幾乎要喘不上氣。

雪蓮過來扶住她的手臂：“公主看起來不舒服，要不要去歇歇？”

蕭蘊搖頭：“我沒事，我過去看看陸舅舅。”

端着熬好的藥過來時，陸狸正在桌邊坐着，翻看一本書，陽光打在他臉上，白的像玉，沒什麼血色。

陸狸擡頭看她，蕭蘊眼睛發酸。

她眨了下眼，退回幾絲濕意：“嬸嬸熬的，可比我強多了，她還給你準備了梅子，你快點喝吧！”

陸狸喝藥，蕭蘊看着他，心裡盤旋的話糾結許久，還是冒了出來：“對不起阿狸哥哥，昨晚的事是我太任性了。”

陸狸放下碗，她連忙把盛有梅子的碗放在他手邊。陸狸捏起一顆，冷不丁喚了聲“蘊兒”，轉手塞進蕭蘊嘴裡。

“說說看。”

蕭蘊嘴裡含着東西，甜絲絲的，又有微微的酸，原本的喪氣減輕不少。

“我不知道你有舊傷。”她舉起手發誓，“你放心，我以後絕對不讓你再碰一點冷的東西！雨都不行！本公主一言九鼎，說話算話！”

陸狸“嗯”了一聲，似是贊同，卻是道：“跟你沒關系，是我自己的事，隻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蕭蘊大概知道他是在想同誰的事。

“你是想起了浔桑姐姐對吧？”她小心地問，又道，“我也想她。”

陸狸淡淡地回：“沒有想她，隻是在想，那時候姐姐為了我付出多少心力，想來想去就覺得定要好好活着，才能不辜負她。”

“那你昨晚還……”

陸狸瞅她，讓她自己想，蕭蘊垂頭：“是我的錯。”

“知道錯就好。”腦袋上落下一隻手，揉了兩下，“記住昨晚我跟你說的話。”

蕭蘊在他掌下：“那你也記住，你方才說的話，以後再敢胡來，否則别說嬸嬸，我都不饒你，聽見沒有！”

他笑：“遵命。”

解決完這邊，蕭蘊才終于鼓起勇氣過去廚房找裴蘿。

裴蘿在窗邊站着，等着她，爐子上還煨着晚間用的藥。

還未走近蕭蘊眼圈就紅了：“嬸嬸，他到底怎麼樣？舊傷還能好嗎？”

“心脈有些弱。”裴蘿笑，“有我在，不用擔心。”

蕭蘊咬着下唇，不說了，重重點了下頭。

裴蘿繼續道：“别想太多，這事跟你沒關系。”

“不，不是的……”蕭蘊長這麼大，說話從來沒這麼艱難過。

“那時候我見到他時，他隻剩了一口氣。”裴蘿悠悠開口，望向蕭蘊，含了絲笑意，“若是不說，你能看的出來嗎？”

天下至毒之首牡丹面，可活死人。

蕭蘊搖頭，陸狸他看起來可康健得很，而且那天捉暗鬼時也分明特别能打，是極厲害的大将軍。

“貓有九條命，放心吧！”裴蘿溫聲說。

蕭蘊仍是愣神。她頭一次希望，貓真的能有九條命。

裴蘿擡手将蕭蘊抱進懷裡：“我知道蘊兒擔心阿狸，可你該回去了，有個人他不能一直跟着你呆在這兒，不好。”

蕭蘊閉上眼睛，嗅着裴蘿身上清淡的草藥氣息，默默咽下眼淚，聽話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