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徐煜璟見到鄭遜進來,立刻放下手中的餅子,起身站在桌前而鄭遜提着食盒,笑着走了進來:
“坐下說話,一起吃飯?”
“不用了,老師,我已經吃飽了。”
徐煜璟将油紙包着餅子,放在了桌子的角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不知道老師要來,我想早些吃完飯練字……”
“你若是能一直這樣勤勉,必将是我此生最得意的弟子!”
鄭遜聞言不由勉勵了一句,全然忘了自己也就這麼一個小弟子。
随後,鄭遜一邊将食盒裡的菜肴擺出來,一邊笑道:
“吃飽了,就陪我再吃一些。今個師爺不在,我一個人吃飯也孤單。來,讓我看看,你家裡給你準備什麼好吃的了?”
徐煜璟猶豫了一下,打開了油紙,鄭遜随手便取了一張餅子,大口咬了一口:
“這餅子烙的好!好吃!厚實軟乎,是得揉好一陣才行!”
徐煜璟坐在一旁,好奇的看向鄭遜:
“老師也懂做飯不成?”
“那是當然,自古民以食為天,食乃人生大事,你可以什麼都不做,但你首先得吃飯吧?
燧人氏創造了火,若是後人不加善用,豈不是辜負了先輩?。好了,石頭,你先吃點東西。
這回雲縣雖不富庶,可這裡的豆子制出來的豆腐卻比京州還要甘美軟嫩一些。”
鄭遜一邊絮叨着,一邊給徐煜璟分了一碗飯。
今日鄭遜帶來了兩道菜,一道小蔥拌豆腐,一道苦瓜釀肉,都是夏日裡看着便清清爽爽的菜肴。
徐煜璟看着眼前的碗,難得有些無所适從,他有些不明白隻是一日之隔,為什麼老師的變化如此之大。
鄭遜見狀,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笑意:
“快吃吧,嘗嘗味道如何?”
徐煜璟不是那等自尊心極強,把别人好意當羞辱的人,這會兒低聲謝過了鄭遜,才動了筷。
鄭遜配着餅子就着菜,卻留心着小弟子的神情,不驕不躁,不惱不卑,若是說出去,誰會信他不過是一農戶子?
傳道固然重要,但心性更加重要。
徐煜璟這時正認真吃飯,這是徐煜璟這五年裡吃到的第一回白米飯。
往年裡,家裡的米交了稅就要換成糙米,這才能夠一家勉強度日。
糙米雖然量大,可吃着喇嗓子,但人餓了,怎麼都能吃下去。吃時把脖子伸的長長的,讓糙米好下去的快一些,也能少受些罪。
此刻,白米飯甜甜的回味卻讓徐煜璟恍惚中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間。
鄭遜盛了一勺小蔥拌豆腐放在徐煜璟的碗裡:
“你這孩子,飯有什麼好吃的?吃菜。”
“老師,飯也是甜的呀。”
徐煜璟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鄭遜,鄭遜眼神柔和的摸了摸徐煜璟的頭,輕歎一聲:
“好,但菜也要吃。我有一幼弟,與你也算同歲,我離京時他才四歲,便已比你現在高壯的多了。”
徐煜璟隐約明白了這是老師的移情之舉,但他到底承了實惠,便也沒有多言。
這會兒,一塊豆腐帶着翠綠翠綠的小蔥送入口中,仿若入口即化一般,清爽鮮香,香油餘韻長豆腐的清香更加綿長,徐煜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嗯!老師!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
鄭遜笑呵呵的說着,徐煜璟埋頭吃飯,冷不丁,徐煜璟看到了鄭遜袖口上一處不易察覺的油污,這才愣在原地道:
“今日的飯菜,莫不是老師親手所做?”
鄭遜一愣,看了看自己的袖口,不由得失笑:
“你這雙眼睛倒是利,為師這手藝不差吧?”
“怎麼能讓老師做這個?老師為我授課,還做了飯菜給我,老師,我……”
徐煜璟放下碗筷,急急的說着,可是卻不知用什麼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好了好了,快坐下吧。那日我便說過,你拜我為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看護你一二也是理所應當。”
徐煜璟聽了這話,心裡卻不住的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這世間有得是天生不愛孩子的父母。
自己與老師不過相識兩日而已,哪裡值得老師為自己做這麼多?
徐煜璟不由得捏緊了筷子,微紅了眼。
等一餐飯畢,鄭遜淨了手,這才察看起徐煜璟的字。
“不錯,第一日便能寫的這樣,可稱得上一句不錯了。”
徐煜璟狐疑的看了一眼鄭遜,他合理懷疑,老師這是在哄孩子。
不過,誰不願意被哄呢?
之後,鄭遜又勉勵了徐煜璟幾句,這才讓他休息一會兒再繼續練字。
等鄭遜走後,徐煜璟隻歇了一刻,便又重新拿起筆,未敢耽擱,便開始不停歇的練字起來。
早上練字時,徐煜璟隐隐約約摸到了些竅門,所以午後的練字便輕松了些許。
這會兒,徐煜璟全神貫注的寫着,一下子沉浸進去,手腕的酸痛也好似都感覺不到。
他的眼前,隻有那一個個黑漆漆的墨字,它們随着筆尖落下,在白紙上留下一道道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