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殿下想見祭司,高山林子可以将祭司留下的通訊方式告訴他。
在組織成立之初祭司就下達了指令,組織内的成員要滿足殿下的一切要求。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
高山林子将手腕上的斑紋露出,那是黑白兩道的紋路。
那是組織成員被祭司種下的烙印。
手指按壓紋路,高山林子将織田作之助要見她這件事傳達過去。
織田作之助等待了幾秒,暖白的通訊屏幕在眼前憑空漂浮。
通訊的另一邊是白發金眸的中年女人,眼角眉梢透露着歲月的痕迹。她皮膚上屬于歲月的皺紋和舉手投足的神态都像是一位普通的走到中年的優雅女士。
她的背後是趴了一地的屍體。
沒去看那些屍體,織田作之助看向高山林子,她的目光無神,對眼前的光屏沒有反應,像是和他處在不同的時空。
塔莎擡起手揮了揮,和藹地笑着,“作之助,你已經到組織裡了。最近過的很開心嗎?”
織田作之助點頭,他最近的生活還算平靜。
織田作之助看向塔莎女士,“塔莎女士預知到了什麼?需要吩咐林子女士将我帶回組織。”
年近五十的塔莎靠近屏幕想糾正他的稱呼,“女士?為什麼不叫我媽媽?媽媽真是無奈了,作之助總是想要逃走。”
塔莎皺了皺眉,對織田作之助露出不贊同的目光,“你不該和我生疏。”
織田作之助知道塔莎女士又認錯孩子了。
“這個詞我不能對你說。我不是你的孩子。”
塔莎見他不願意喊媽,金眸緊縮,片刻又放松恢複原本的瞳孔形狀。
她不能生氣,萬一孩子又離家出走怎麼辦。
想到會有一次失去孩子,塔莎忍下了想要聽孩子喊媽的想法。
織田作之助看見了塔莎女士的變化,溫柔和藹的女人周身的氣息刹那間危險恐怖,但他不怎麼害怕。
他知道塔莎女士脾氣很好。
“我夢見了你躺在黃昏後的木地闆上,胸口鮮紅一片,漸漸沒了呼吸。”塔莎看着織田作之助,目光透過屏幕深入他的命運,蒼老的眼睛金光流轉。
“這個預知夢讓我不放心你在外面,還是讓你在家比較安全。”
這和林子女士告訴他的預言不一樣,織田作之助聽着這個新的預言,怔了一下,“隻是一個畫面?”
他有些好奇地問。死亡的訊息就在眼前,他的情緒中卻隻帶了對預知好奇。
天衣無縫也能預知一些東西,但隻是當下,不能預知更遠的未來。
塔莎歎口氣,“是的,我想看到更多的東西,但夢境隻能預知到一個畫面。”
“我和現在一樣嗎?我想要知道全部的畫面,年齡,環境和現在有什麼不同?”
織田作之助問着,心裡想着手裡的還有兩個單子要完成。死期将近,他要考慮是先完成系統任務還是提前将死亡威脅扼殺。
塔莎注視着織田作之助,年少的他精緻中帶着獨立于人間的清冷,對比死亡時的疲憊釋然,兩個人的氣質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
隻是那個奄奄一息的青年和此時的少年不變的是眼眸中的疏離,年長幾歲後他的眼睛沾染了幾分煙火氣也掩蓋不了這樣的事實。
塔莎蒼老的眼眸中劃過一抹笑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先問了他所想的事。
“作之助,你想要為了一個既定的未來複仇嗎?我的預言是事實。”
事實會實現。
織田作之助看着她和藹的笑容眼眸一怔,“塔莎祭司的預言從不出錯。但是哪怕那是既定的未來我也會去試着改變。”
“我沒有服從死亡的興趣。”
“小家夥,氣勢不錯。”塔莎看了眼織田作之助,所有的單體命運已經既定,但是兩個生命可以自己選擇命運交織點,那就是變數。
從剛剛看見他開始,塔莎就明白他身體裡的力量帶着他走向了新的命運方向。
“不過你不用擔心,從你接受你身體裡的那個力量開始,我所有關于你的預言都不會實現。”塔莎透過織田作之助的身軀看進靈魂,在蔚藍色的少年靈魂裡發現了金燦的一點。
[!!!!!!!]
[這個人知道我!!!]
系統驚詫。
系統茫然。
系統震驚。
乖乖,它才打算找這個女人談談,結果這就被發現了?
織田作之助淡定的神情也有一絲裂痕,他問:“既然這個預言不會實現,你為什麼要因為一個不會實現的預言保護我?”
難道塔莎祭司已經将他和她的兒子區分,卻還是把他當成孩子。
織田作之助難掩内心的驚訝,他沒想到塔莎女士是真的把他當孩子。
“不會實現是一回事,把你帶回來确認安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塔莎說道。
“你安心在家待着,我大概一周後回去。組織不會拘着你,隻要你住在組織裡就好。”
隻是待一周,他可以留下。
這麼理解着,織田作之助點了頭,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塔莎女士是怎麼發現它的?”
織田作之助望着白發金眸的中年女人,但是預言能力還有如今輕易拆穿系統說明了她的不平凡。
也許塔莎女士并不是人類。
這個世界有了異能者,還有貓妖和系統,再多點成分也不用太意外。
“我在林子身上感覺到了一個不同于異能的能量氣息。”
塔莎沒有瞞着織田作之助,她坦然告訴他,“那是當初我召喚你時感受到的信息,所以你剛剛使用它的時候我很熟悉。”
[那個林子,她怎麼能感受到我們對她使用了buff!!!]
當初她可沒說她感受到的能量不同于異能。
系統驚呼的同時已經對這個人類女人的身份有了猜想,塔莎能感受到區别于異能的能量,屬于世界的人類做不到這種水平。
超出世界的生命也隻有世界或者世界意識。
系統擰了眉,它沒忘記織田作之助和它能和這個女人有交集是因為她誤以為織田作之助是她兒子。
世界的孩子,世界意識的孩子。
這兩個哪個成真它都沒見過啊!!!
這種存在怎麼能有孩子!!
系統張了張口覺得這個猜測太過離譜,也許塔莎也隻是猜測它是織田作之助的力量,沒有想太多。
這麼想着,系統咽下了這個猜測安靜下來。
織田作之助沒回應系統的驚訝,隻是使用能力被發現了而已。
塔莎女士又不想因為這點對他做什麼。
沒仔細追問塔莎怎麼發現他用了buff,織田作之助關心起另一件事,“你有了孩子的具體信息?”
“需要我幫忙找人嗎?”
織田作之助想要回報她的保護。
塔莎搖了搖頭,“我自己來。這是大人的事情。這一周林子會照顧好你。”
第二天早上。
織田作之助躺在床鋪上,手摸索着找到床邊的手機,打開信息。
仰躺着,他看着眼前的信息眼中初醒的茫然消失。
安吾在抱怨嗎?
[織田,你的業務很繁忙?]
[我在酒吧沒有遇見你]
[那個老闆讓我告訴你一聲,他能不能轉讓酒吧(劃重點)]
[所以你還去這個酒吧嗎?新的老闆你手裡沒有他的把柄]
在酒吧見面是他們的默契,安吾這幾個月沒少逃學去那裡,有時候他任務結束也會去接他一起去。
織田作之助看着後兩條信息,如果安吾和□□沾點關系,他可能會放心兩個人在新酒吧碰頭,但是安吾現在還是個學生。
[是。我剛剛完成幾單正打算休息一周]
[不去酒吧,我記得你家附近是圖書館,我們在那裡見面]
在他發出信息的瞬間,他看到了安吾的回信。
[!!!圖書館?]
[先說好,陪你喝酒可以,但我不陪你學習]
正向教室走的坂口安吾皺了皺眉,織田是個工作狂嗎,才休息一周。他再強的身體素質也不能這麼用吧。
織田作之助坐起身抓了把頭發。他說在圖書館碰面又沒說是在圖書館裡學習,安吾誤會了。
[隻是在那裡碰面你會安全很多。]
[昨天你撲空了,今天我去見你]
[新地點]
安吾在上課鈴響起的鈴聲中簡單回複後把手機收起來。
[好]
織田作之助看清後将手機放到一邊去衛生間洗漱。
[早上好,親親。]
[目前的完美評分完成度為(92/100)]
[有關港口黑手黨首領的懸賞剛剛被撤銷了,現在我們還有四單生意]
兩單可以創收系統能量,另外兩單就是昨晚新找過來的普通懸賞了。
織田作之助在殺手屆的名聲極盛,願意出巨款買他一次出手的人太多了。
熟悉的系統音讓織田作之助将毛巾蓋在臉上無奈搓了下臉。
一睜眼就是任務的日子讓系統習慣早上規劃起當日的行動目标,今天它還沒從任務中脫離出來。
[系統,今天休息]
系統查詢信息的手一頓,恍然道:[是哦,今天作之助親要休息]
[作之助親有什麼計劃嗎?]
[我約了安吾。]
織田作之助整理好走出房門看見了等在門口的侍從。
女侍從低頭恭敬道:“殿下,早飯準備好了。”
織田作之助無言頓住了一下,塔莎女士是怎麼催眠這些人信服這個稱呼的,黑窟的上上下下都把殿下兩個字挂在嘴邊。
最後他平靜地忽略稱呼看向侍從,“多謝。”
紅發少年不在乎的态度讓他顯得寵辱不驚,冷淡的音調添染上幾分神性的漠然,仿佛真的是供奉在廟宇中的神明。
女侍從的眼眸中劃過狂熱的敬慕。
殿下和她說話了!
殿下竟然和她道謝了!
這是何等的榮幸。
女侍從掩下激動鎮定開口:“這是我應該做的。請殿下随我來。”
安靜的餐廳中一位從者跪坐在矮桌旁,他是被選來為神子布菜的侍從。
織田作之助落座,拿起餐具用餐,期間沒有同侍者說話。
身旁的侍從也很識趣,看得出神子殿下不喜歡在用餐時間被人伺候,安靜收斂氣息。
心下不敢逾越去想神子的動作合不合禮儀,侍從隻覺殿下不愧是殿下,用餐動作灑脫優雅。
早飯後,織田作之助轉頭看向随侍的從者。
“林子女士在哪兒?”
侍從低頭回話:“林子女士正在會客廳接待客人。”
“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會客廳旁邊的房間,殿下可以移步到房中等待。”
織田作之助離開這一年裡黑窟沒有太多變化,他轉了幾個方向找到了會客廳旁的房間。
高山林子正在接見的客人是夏目漱石。
“閣下不去建設您心中的三刻構想,來我這個小地方是想做什麼?”
高山林子笑着開口,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
黑窟對橫濱的權利鬥争不感興趣,他們來到這片土地隻是為了找到祭司承認的神子。現在有人因為一點點失控找上她,打擾她照顧神子,高山林子越發不喜這位橫濱勢力背後的操縱者。
夏目漱石坐在椅子上,“黑窟可不是個小地方。你們已經掌控橫濱政治階層的權色交易,這樣的地方怎麼能稱為是個小地方。”
他的目光鋒銳,不同于平日溫和的老者形象顯露出了上位者的氣勢。
他從前沒有注意到這個組織,但在兩個月前他遇見一件怪事。
原本打算幫助弟子的他居然改變主意旁觀港口黑手黨的發展,以至于這幾日橫濱的黑暗面愈演愈烈,殺人事件增多到了不應有的水平,幫派組織間的火拼已經不拘于黑夜,白日也能看見小巷間的槍戰械鬥,最近還冒頭出現一個殺手組織。
他從不輕易改變要做的事情,即便夏目漱石沒對自己做法起疑,他心下也有事情脫離掌控的失控感。
有着這種預感,夏目漱石開始仔細盤查大大小小的勢力,結果發現了黑窟這個一年前出現在橫濱的勢力。
它不同于黑手黨執着地盤和利益,隻一心在經營着和政府官員的關系。
比起黑手黨這個組織才是真正的危險,它在染指政治權力。
想起他調查出的那些被安排在官員身邊的情人,夏目漱石的臉一黑。
“在神社旁經營權色交易,你們的心中對神明毫無敬意。”
高山林子聽出他隐隐帶着怒氣的話語中不僅是在指責黑窟葷素不忌,心無廉恥,還在警告黑窟收斂勢力,禁止颠覆橫濱的權利層。
她笑着說道:“夏目先生,這裡可不是你想的神社,黑窟侍奉的不是日本的神明。如果你是指這片土地的神明,那我們對神明确實沒有敬意。我們隻忠于祭司大人的神子。”
“至于夏目先生顧慮的事情,黑窟不會幹預那些官員怎麼使用手裡的權力。”
高山林子此刻隻是作為黑窟的成員而不是日本的子民,從她獲得新生開始她的性命隻屬于黑窟,國家和文明無法牽動她的心神。
她同樣警告,“這是在你們沒有打擾到神子大人的前提下。如若有一天夏目先生手下的人越界了,黑窟埋的那些釘子會不惜一切代價出手。”
這個世界裡财富和土地不能真正保護神子,隻有實力和權力才能讓人忌憚。
夏目漱石久違地感受到無可奈何,他對這個組織心生忌憚。
“神子究竟是何人,讓你們如此護着。”
他聽懂了黑窟的訴求,這個組織用權色建立一張籠罩橫濱的網絡隻是為了保護一位神子。
他見過為了金錢建立的組織,見過為了權勢和利益建立的組織,卻沒見過為了一個人建立如此龐大的組織。
高山林子從他平和下來的語氣中感受到這位一早拜訪的先生終于聽懂了人話打消了和黑窟對抗的想法。
這讓她不介意這位先生知道得更多一點,“神子身負奇能,屹立于世界。”
夏目漱石被接引出這座形似神社的建築時耳邊仍然回響這高山林子說出這句話時的語氣。
憧憬尊敬,如同跪拜主人一般的卑微下位者。
他回頭看身後,眼中熟悉的日式庭院變得陌生,既然不是供奉神明何必建造一座形制如同神社的建築。
夏目漱石離開時心情算不上沉重,隻是也沒有多輕松。橫濱是一個港口城市,本身來往的外國人就多,異能大戰和爆炸發生後話語權更是并不全在日本手中。
美國的直升機可以隻打個招呼就能降落在橫濱,英法的間諜在橫濱竊取軍方實驗資料後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
現在又多了個俄羅斯人首領的組織。
織田作之助等的時間不長,他來的時候高山林子和夏目漱石的談話已經接近尾聲。
他不知道一牆之隔的人是當初邀請他續寫小說的夏目漱石,對方現在出現在黑窟還是因為他和系統的所作所為。
見到高山林子進來,織田作之助直接說道:“我今天要赴約見一個朋友。”
“林子女士,我今晚可能要晚歸了。”
高山林子正滿意地看着幹淨整潔的神子殿下,聽見他這麼說皺起了眉,“殿下交了朋友?”
“嗯。”織田作之助随意坐着,一條腿支起,手臂搭在上面,姿勢和高山林子的跪坐相比算不上規矩。
高山林子嚴肅了神情,“殿下。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嗎?”
織田作之助點頭,動作間沒有猶豫,一開始是因為系統的一句緣分和對摯友的好奇,後來發現和安吾相處很舒服。
這種同齡人間的舒适關系讓他新奇的同時也給出了信任。
高山林子看得出殿下很喜歡他口中的朋友,钴藍色的眼眸中帶着不自知的柔和。能讓距離感很強的神子殿下主動靠近,那位朋友真是榮幸啊。
“需要屬下準備禮物嗎?”高山林子笑着請示。
她倒沒有對方不配為神子朋友的想法,神子的選擇作為屬下的他們無權幹涉。
“不用了。”織田作之助搖頭,他不需要黑窟為他準備。